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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慰风雨夕(3)


  安筱蕤心中疑窦大于怒意,点点头,期待着温云齐对这个问题的解释。

  “也罢,这都不重要。”温云齐缓缓地坐起来一些,倾着半个身子望向安筱蕤,“你带来的润江春景图,舟上那名没有眉眼的女子,才是这图的要害。我猜,除了那名女子,其他的部分都是由你所绘吧?”

  安筱蕤猛地睁了一下眼睛,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知晓的?

  润江春景图,原本不过是一张纸上形单影只的一名女子。

  她没有眉眼,没有翩然的身姿,只不过单薄而孤清的一个轮廓。

  安筱蕤记得,那时她才十三岁,父亲在案上摊开一卷画纸,上头却只绘有一处小小的人影。原本以为是一张画残了的纸,谁想父亲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安儿,你记住,一定要好好收藏这卷画纸,千万不能丢、不能毁!然后有一天,你对自己的画技有十足的信心了,就把这卷纸画满,然后拿着你的画去温家画坊。”

  本以为父亲会亲眼见证她把画完成的那一刻,会亲自看着她画,提点她、鼓励她。安筱蕤给自己十年的时间,觉得那时,大约是能满怀信心,试着完成这幅画。谁料竟出了那样的事!安筱蕤觉得自己根本没准备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到一个进入温家的机会。她还记得,自己摊开画纸的那一天,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分。墨都快磨不开了。一边研磨,一边望着只占画纸一隅的那个女子,安筱蕤突然觉得,她似乎懂了她的孤寂,越是在凄冷孤单的时候,越是期盼着暖春快些到来。润江一汪春水中,这个孑然伫立的女子,也许并不是寂寞,而是冰雪消融,春意初绽时的一抹新色。突然间,她脑中便有了整幅画面——

  一叶轻舟从润江上游缓缓向下流去,舟上站着一名女子,似是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她是在期待远处有谁在等着她?或是只是看到了值得翘首的美景?此时润江已是一汪碧幽春水,急转之处还有湍急的水流溅起的水花。两岸的山色几乎是一弯一景,错落有致,单单是绿,也有层峦叠嶂的丰富。莫说加上天蓝、云白、江碧、山青、花红、草新……还有翻卷起来的水花成了江面的点缀,真是赏心悦目。女子的衣裙被江风吹起,颇有些飘然欲仙的风姿。

  若果,不是因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眉眼,任谁想来,这都该是一名绝色佳人。

  安筱蕤这般认真地画完润江春景图,只存了一线心念,温家能觉得她画技尚可愿意收了她便好。学画之人,必然是早早便听过《寒江笛声梅映雪》的传说。可她从不曾想到,要用此画求得父亲的清白,竟与自己手里这副润江春景图有关。或者说,与那名缺了眉眼的女子有关。

  临摹出的《寒江笛声梅映雪》再神似,总有些微的不同。仅有的那幅真品,其中江左盟宗主梅长苏的眉眼,将将能与润江春景图的女子轮廓契合,而且发丝和颈间的花纹交织成一朵梅花。

  这太令人惊诧莫名了!安筱蕤听完温云齐的讲述,第一个念头便是——莫不是在说故事给我听?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一番仿如信口开河的言语,切切实实便是真相,否则怎会在温云齐知晓润江春景图是安筱蕤所绘之后,就对她心生好奇,甚而还让温彦君带她入府相见。再记起爹爹反反复复的告诫,千万好好保存那幅画,不能丢,不能毁,“毁”自然也包括了因保管不善而让画褪了颜色,沾了异物。安筱蕤的心瞬间盈满了难以名状的情绪,一时间堵住了似的,找不到出口。

  温云齐把这个惊天秘密一五一十地告知她和温若瑜,之后便让她先行离去,许是要交代画坊的更多秘密给温若瑜。安筱蕤从他的卧房离开那刻起,头脑中便一片混乱。

  所有的一切简直像是一出精妙绝伦的折子戏,剧情跌宕起伏,旁观似是忍不住要叫好,身在其中的人却觉得如梦似幻,连呼吸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待到她稍稍找回一丝脚踏实地的理智,终于开始把所有的事一桩一件拿出来思虑清楚,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原本温彦君答应借画给她一用,只要完成那批贡画送入宫中便能为父亲讨个清白,而今,温云齐或者温若瑜,他们还愿兑现这承诺吗?

  不知不觉间便走回了客栈。阿牛热情的招呼声让她感到无比汗颜,连一个从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店小二都一直记挂着她是否累了饿了,而她,怎么说温彦君对她也知遇之恩,自打进了画坊之后,吃喝用度也不曾有半点亏待,此时温彦君尸骨未寒,她竟来不及为他掬几捧热泪便想着他曾应承过她的承诺!

  安筱蕤,你真是铁石心肠。

  几乎是带点敷衍地控诉了自己的良心,她即刻收拾好情绪,取了纸笔。

  收在柜子里的一个小册子上,她记下了不少重要的事,此刻,安筱蕤一笔一划地又在上头添了几笔。

  那柜中还有个小心收藏起来的罐子。她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着,似是和谁说话。

  “娘亲,安儿只愿这一切快些过去。若真能为爹爹换回清白,到时将你们合葬回家乡。但是恕安儿不孝,完成合葬之后本应就留在你们身边,可在此之前,安儿定要查明彦君哥哥的死因,故而暂时无法相伴二老。”

  是什么又咸又涩?原来,自己多少还有半分良心为温彦君流泪啊。她用手抹干了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她须得去画坊把那批贡画尽快完工。

  刚立起身便一阵晕眩,她才记起自己三天三夜不曾好好睡过,差不多十个时辰粒米未进了。拉了拉房内那根绳铃,安筱蕤突然笑了笑。她若然告诉阿牛,此刻想要吃上一大碗鸡汤粥,半斤卤牛肉,最好再来一盘子酒香草头,他会不会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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