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月同行（1）
“昶儿是不是回来了？”蔺清浅一阵风似的冲到了萧宗明的书房，“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那我就不去祈福了！”
萧宗明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左右是这半天的时间你也见不到他，何苦先让你心焦呢？昶儿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了，这是规矩。”
蔺清浅这才反应过来：“是我疏失了。我只是太想他了。”
“我也想他。”萧宗明面上露出了一抹期待的笑容，“不知这孩子在外头，是不是历练得更像个男子汉了。”
“说什么历练，那分明就是受苦！”蔺清浅一想到萧宇昶此去是远在千里的琅琊山，成日练功习作，没有人贴身照顾，还成了他人的弟子，如寻常百姓一般要对师长敬而待之，甚至还要帮着打杂劳作，就忍不住心疼。
萧宗明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过蔺清浅的手，温柔地拍着：“阿浅，此话以后不必多说。我萧氏儿郎，从来也没有怕吃苦的。”
话说得虽轻柔，但是萧宗明的表情却严肃得紧。蔺清浅知道，从前朝武靖帝，到现在的陛下，无一是走着一片坦途踏上这至尊之位的，所以对每个宗室子弟的要求，便愈加高了起来。文，要能熟读史书经略，武，要能身强体健。甚至不少王府的世子，年满十六岁便送入军中历练去了。算下来，萧宇昶被送上琅琊阁，倒比在军营里自在些。
“爹，娘！”熟悉的声音，略显陌生的称谓，一时让两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毕竟是蔺清浅先站了起来，迎向那个冲进来的孩子，紧紧地抱住，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捧着那张脸看了又看，一边笑着一边眼泪却流了出来。
“怎么瘦了这么些！似乎还黑了！昶儿你饿了吧，快传点心……”
萧宇昶由得蔺清浅抱了他好一会，听到这里垮下一张脸：“方才在皇祖母那里吃过好些点心，肚子到现在还撑着呢。母亲莫要忙了！”说着，转身向一直在旁含笑望着他的萧宗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父王！”
“你唤我一声父王可没有喊我爹爹听起来孝顺。以后在王府，我们喊你小鱼儿，你就称我们为爹娘，这样多好！”萧宗明正经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突然笑眯眯又神秘兮兮地对萧宇昶招招手，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快告诉爹，你现在能打得过你那师兄了吗？”
哪个师兄？萧宇昶一时没想起来，见萧宗明一脸期待，试探着问：“你是说若瑜师兄？”
萧宗明忙点点头。
“怎么可能？师兄倒是指点过我一二，说我根基打得扎实，不过实在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筋骨不太硬实，还得多多操练才好。”说到此处，他突然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爹，“莫不是你和他打输了，指望我来给你报仇？”
“怎么可能？”萧宗明回他同样的话。
萧宇昶点点头：“是啊，人家可不敢打你，不小心伤到了一个王爷……唉……”
“谁说我就会被他伤到了？！”
毕竟还是萧宇昶先回到正题，不再陪着他这为老不尊的爹插科打诨：“你是不是与若瑜师兄认识？”
“算是吧。”萧宗明想起那个女子，和《寒江笛声梅映雪》，不禁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他是看到眼前的萧宇昶，突然想到一件事——
能送上琅琊阁学艺且不留在琅琊山的，多半都是身份颇有些渊源之人。萧宇昶不必说，是梁帝亲孙，身份尊贵。姬家那个孩子嘛……自然也是有他的家世在。说起这个温若瑜，就有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竟能让他也在少年之时就入了琅琊阁。若是这样神秘的背景，加上温家画坊的《寒江笛声梅映雪》，倒是值得在意的一个人。
看这萧宇昶正在研究他此刻的表情，萧宗明脸上更露出严肃的神情了：“小鱼儿，这个师兄打不过，总有能打过的师兄弟吧？可别给我们萧家丢人。”
“自然是有人垫底的。”想到此处，萧宇昶也不禁捂着嘴偷笑，“琅琊阁里有个小师兄……以后真该把他带来给你见见！”
萧宗明总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怀好意似的。
此时，姬无忌在琅琊山上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一定是无忧这丫头又在骂我了。一晃神，手里的物事又彻底废了。已经整整用了三个时辰，还是没能把两片木叶卡成他想要的模样。姬无忌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哀嚎——
“师父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
除了惊飞了几只鸽子，整个琅琊山上，竟无一人理他。
姬无忌无奈地揉揉酸疼的脖子，伸展了一下腿脚，又回到那堆木片、竹叶前，恶狠狠地对它们说：“真不信不能摆平你们了！”接着继续折腾他的又一次尝试。
他是太过沉溺其中，竟没有发现屋外站着两个人，正含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老者先转身离去，另一个悄悄跟上。
“师父，无忌已经忙了大半天了，他还没吃饭呢。”
老阁主笑着心想，能困着这个孩子半天不动的，怕是只有这些玩意。不过，好几个时辰不吃饭，毕竟不太好。他点了点头，面前的少年便去忙碌了。
姬无忌正皱着眉头将一片薄如蝉翼的竹片折起来，突然闻到一阵香味，随即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这是琅琊山寒潭里捞起来的鱼吧，烤得外脆里嫩，那香气飘过来似是会跃动，就如同它们刚被抓在手里时扭身摆尾的灵活，就这么调皮地往姬无忌鼻子里钻，然后伸出一只小手牵着他便转过身来。
面前除了三条金黄诱人的烤鱼，还有满满一碟子翠色欲滴的青叶饼。
“师父说，无忌该饿了，把东西放着，想吃的时候自然来吃。眼下，趁着鱼还热，饼未凉，你要不要歇一会好好吃饭？”一个白衣少年斜靠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姬无忌。
“就说师父还是最疼爱我的!”姬无忌话还没说完，一块青叶饼早已丢入口中囫囵吞下去了。
“仔细噎着！”白衣少年摇摇头，又给他端了一壶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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