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白蔻儿割去心头肉
小锦儿劝慰不得，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母女俩一声高一声低，听得白蔻儿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不觉间白蔻儿便举起手来，按在胸前，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倒象是被自己吓坏了似的。
过了半晌，白蔻儿方才鼓起勇气蹲到李婶面前，压低了嗓子说道：“李婶，你别急，我琢磨着肯定是上了王嫂的当了。她这些时候买的肉菜只怕是有鬼。”
李婶一愣，止住哭声，细细的想了一阵，不由地毛骨悚然。
“你是说？她真敢？”
“有什么敢不敢？她什么事做不出？我琢磨着除非是我们自己买材料，自己仔细做了，才不会上她的当！”白蔻儿咬咬嘴唇。
“那又如何？我们怎么个买法？又出不去，也没那个钱啊！”李婶的哭腔又出来了，心酸中又带着焦急委屈。
“我有个办法。”白蔻儿又咬了咬嘴唇，满面的孤注一掷。
只见白蔻儿伸手身脖颈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握在手心里半天，方才依依不舍的展开来。
李婶肿着一双眼，探头一看，却见一只小巧玲珑的银镯子。
月光底下，依稀看见细细密密的珍珠底，雕镂着精细的龙凤。
夜色中，只见那龙鳞凤尾，丝丝隐现，尤其是那条龙，倒象在水中沉沉浮浮，越发添了生气。
“哟，这镯子倒好生漂亮，银子的东西，也舍得花这个工！”李婶赞道。
“可不是，银子不值几个钱，倒是这个工值钱。”白蔻儿轻声道。
李婶又满面狐疑的问道：“你什么样的宝石珍珠没戴过，怎么也学下人有这些银东西？”
白蔻儿又将那镯子合在双掌中，满面依恋，将脸贴到了手背上。
半天方才的说道：“这是对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小时候给我的。见了它，就象见了这个人一般，所以我虽然已经戴不得了，还是天天把它挂在胸前。如今我暂且把它借给你……”
李婶听到此处，忙将手一阵乱摇道：“这怎么成？有钱难买心头好，我怎么能让你把心爱的东西借给我？况且我借了来又有什么用？”
白蔻儿便笑道：“这镯子做工考究，拿去识货的当铺里，恐怕倒是能当点钱。到时候我们用这钱买了材料，岂不是就有办法了？”
李婶听得一喜，接着又颓然叹了口气：“我的姑娘，私相传递是府里的忌讳，况且没有上头吩咐，咱们谁又能擅自出入？我虽然有家有儿子，他只在外头听差，也不是天天见得着！”
“对啊！他在外头听差，自然有出去的机会。就算他没有，也有三朋四友被派出去办事，这不就有办法了幺？”
李婶一想，果然大有道理，忙道：“可是咱们怎么传得到他手里？他就算拿得到，又怎么知道我们要办什么事？”
“我写个纸条，不就有了？他纵然不识文断字，让小锦儿带个口信不就是了！”
白蔻儿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婶不由得满面含笑，千恩万谢。
这时白蔻儿便将镯子往小锦儿手腕上一套，眼看那小小的镯子在她手上晃晃荡荡，倒有几分套不稳。
白蔻儿不由得叹道：“真瘦，也该给她吃点好的。”
小锦儿却只是举着手，看了半天，欢欢喜喜的挂着泪笑道：“好看，锦儿也戴镯子了。”
“戴是戴，一会儿别舍不得交给哥哥，将来我们有了钱，也给你打这种漂亮镯子。”白蔻儿生怕她小孩子心性，忘了正事，急忙嘱咐。
却见小锦儿乖乖点了点头，伶伶俐俐的答道：“我给哥哥，妈有钱了再打。”
李婶便忍不住将女儿一搂，又是笑又是心酸，半天才摸着小锦儿的头道：“妈没本事委屈了你，锦儿乖。”
说着话，李婶又举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白蔻儿忙道：“别只顾着难过，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再晚就来不及。”
言毕拉过小锦儿，细细的叮嘱了一番，又叫小锦儿复述了一遍，方才放下心来。
这时白蔻儿便扬声道：“王嫂，罚大人，总不见得罚这么个三岁小孩跟着陪跪。小锦儿不是有哥哥？她要找她哥哥去。”
“她要找她哥哥找去，难道这事也归我管不成？”王嫂正在屋内看众人收拾厨房，做晚间的莲子汤、燕窝粥，听见白蔻儿声音也是好生不耐烦。
“行了娘！你差不多也够了，积积福罢！”只听得王碧玉清清脆脆的声音，倒把王嫂气得一怔。
“老娘哪不积福了？死妮子！”
“不归你管，我管，我替你积点福！”
说话间只听得厨房门吱呀一声，一阵风般出来个丫头，身量只和白蔻儿差不多。
白蔻儿知道这必定是王碧玉，来了这些日子，只偶然听见她声音，倒没见过本人。
白蔻儿好奇心大起，细一看王碧玉打扮果然不同别人，虽然是深秋，衣裳外头仍是罩了一层轻纱衫子，风一吹飘飘荡荡，倒是烟笼芍药一般。
又闻得香风细细，王碧玉便到了白蔻儿和李婶跟前，月光下倒是眉眼端正。
“白蔻儿姑娘，你把小锦儿交给我罢。”
王碧玉毫不客气，便从白蔻儿手中牵过小锦儿的手，低了头朝着小锦儿一笑。
“小锦儿，姐姐送你出去，这串糖葫芦你拿着。”
眼看得王碧玉牵着小锦儿去了，白蔻儿奇道：“这王碧玉怎么倒喜欢打抱不平？和她娘天天作对！”
李婶嗐了一声道：“你以为呢！王嫂年轻时候难道不是这样明白爽快？要不我怎么会瞎了眼来跟她干？谁知道人的脾气能变成另一个样，倒害得我不上不下的，大厨房回不去，小厨房呆不住。”
白蔻儿听得吃惊，望望王碧玉去的方向，又看看小厨房：“那岂不是将来王碧玉也……”
李婶叹道：“这可说不准，王嫂年轻时也不看重钱，现在变成这铁公鸡的脾气，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攒些钱去买棺材！”
白蔻儿被她一说，说得正如心头扎了一刀：“人家可不买棺材，人家买金镯子！”
“金镯子？”李婶倒抽一口冷气，惊得两眼溜圆：“一个下人买什么金镯子！就算有，主子眼前她戴了，问起来岂不又是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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