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临之初
“死亡，并不可怕。当你为了神圣而进行这场战斗的时候，牺牲将会成为你进入天堂的道路。面对前进的异教徒，你们万不可以有一点退缩，也不能有投降的意念，因为这样的想法将会为你们打开地狱的大门。从此开始，死不再是生命的消亡而是苦难的开始，你们将会为自己的行为而在地狱中接受无休止的折磨。没有人会为你超度，因为你已经被人们所唾弃。……”他低下了头，回想着以前作战开始时军中的牧师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士兵所说的这一番话。
“会成为死了也没人超度的恶鬼么？”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神情注目的凝视着刚刚由“异教徒”递到自己手里的食物。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么在成为恶鬼而死亡之前，我必须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啊。”他低声说道，朝“异教徒”微微的一点头，大口咀嚼则手中的食物。他已经有近十天没有享受到这样的美味了。对于肉和米，他几乎都有些忘却了它们的味道。“真是好吃啊。”他赞美着这些再几个月以前还被他认为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食物。
他知道大家的心意和自己是一样的，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不曾看自己周围同伴的举动，但他明白对于“异教徒”的条件，自己的这些同伴并没有一人反对。因为在他的耳边除了咀嚼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
“好了，我们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那么下面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做吧。”他咽下了喉咙中的最后一点东西，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笑着对早已将兵刃收拾起来的“异教徒”说道。
“小心一点，最好离城五十丈再喊话。虽然说在黑夜中能将箭射出五十丈的人极少，但却也不能因此而马虎。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因此而没有人响应，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并没有人会因此而责怪你们。”看着他们要站起身来，去向城里喊话，莱卡斯有些担心的叮嘱道。“人，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他也从龙翔天那里体会到了。
“你在担心我们？担心我们这些普通士兵的命？”那十个人闻得此言不得不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这也难怪，像如此这般带着关心的话语，除了自己的战友，便从没在第三者的耳中听过了，更不要说这是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军官口中说出的。
“没错。”莱卡斯笑道，“你们既然已经投降我军，那便是我的部属了。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随时都有危险发生的地方，难道我不能关心一下吗？”
“这……这也太古怪了。”罗尔帝国军的士兵嘟囔着说道，带着心里的疑惑踏上了前行的步伐，“这个军队真的是有些与众不同呢。和那些人所说的恶魔有些不太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心里一角那坚若磐石的信念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
“第一批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吗？”龙翔天接到从莱卡斯那儿传来的报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至此他更加确定，今夜的作战会成功。“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就此死去，那些罗尔帝国军士兵是这样想的，我手下的士兵也是一样，就连我自己也不例外。在没有找到自己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之前，大家无一例外的都很胆小。”龙翔天如此叨念着。
“那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来当兵打仗呢？”一直跟在龙翔天身边的凯茵不经意的听说了龙翔天议论，是以发问道，“既然大家都怕死那么就不应该会有战争啊。”
“战争，并非是单纯的战争，它是一种矛盾的延续，是政治冲突的升级。真正想利用战争来解决问题的是像我们这样的统率者，而不是一般的士兵。当然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果能不留血就解决一切的话，那么除了疯子也不会有什么人想用战争来解决问题了。”龙翔天的目光望着漆黑的远方，眼眸中流露出一种矛盾的神情，“士兵是最可悲的，如果不是生活所逼，只怕大家都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吧。战场上互相的杀戮，并非是双方不畏死的表现。相反正是因为大家都怕死，为了自身的性命而不得不指刀相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难道战争真的不可以消除吗？”凯茵又问。
“也许可以吧。事实上大陆的国家太多了，因此国与国之间的征战也就频繁。如果我们将所有的国家统一起来，集中进行管理的话，那么国战也就没有了。”龙翔天思考着说道，“至于最后能不能完全停止杀戮、纷争，那么所依靠的便是皇者的统制手腕和大家的心了。”
“那王上您进行的战争就不对了啊。”凯茵笑笑的说道，“罗尔帝国已经统一了大陆的北部，唯一所剩的只是大陆的南部而已。按照王上的说法，战争也即将消除了。王上又何必非得挑起新的战乱呢？”
“罗尔帝国的统一仅仅死表面上而已，就算让他完全打败了特鲁卡特帝国，其的分裂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他们的制度不够完整，用分封世袭制的话，根本就无法对全国进行有效的统制。”龙翔天大笑说道，“现在罗尔帝国的统一，主要是老罗尔帝国皇帝和德古亚将军二人的强势所造成的。可是现在老罗尔帝国皇帝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尽管德古亚依旧可以支撑大局，但功高震主，除非他自己去当皇帝，否则终归会引起国内的不满。一个皇者就算再怎么无能也不希望自己始终在他人的掌控之下。新的罗尔帝国皇帝会如何与德古亚相处呢？这便是罗尔帝国目前最大的潜在矛盾了。罗尔帝国一定会分裂，而分裂之后，又将成为一片混乱之局，这只怕是圣大陆近千年来混乱不止的循环吧。”
“那你认为你统一以后不会再步入这样的循环吗？”凯茵又问。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会尽量避免这种循环的到来。一个国家想要不会灭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何延迟这一日的到来，则是作为君主的事情了。”龙翔天笑着说道，“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打赢眼前的这场战斗才行。没有一定的地盘，说什么都是空想。我倒希望今夜的战果会十分丰厚啊。”
“丰厚的战果？我想是不太可能的。罗尔帝国可是十分重视思想统一的啊。”凯茵笑着说道，“他们可是有神的庇护噢。”
“神？我倒想知道神可以般这一群饿死的人什么忙。”龙翔天凝视着远方，“我想他们的喊话也应该开始了吧。”
龙翔天所说的喊话，实际上是让已经投降的罗尔帝国士兵对仍然在城里的战友进行劝降。由于西山城全面缺粮，而派恩又迟迟不发布粮草即将到来的消息，这使得广大的士兵心里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战死总比饿死好些。”有些士兵如此传说道。如果那些牧师所说的是真实的，那么战死无疑可以上天堂，而饿死或许就只有在身后被人讥笑的份了。当然如果能够不死那又是更好的事情。俗话说“好死不如恶活”么，要是真的能活下去，那谁还愿意去死呢。毕竟死后的享受对这些凡人而言实在是太过虚无飘渺了，他们在人世间还有许多牵挂呢。
正是因为知道对方不太想死，尤其是不想饿死，所以龙翔天便想出了这样的作战。利用活下去的希望，使敌人投降，这在圣大陆上可是头一遭。除了龙翔天自己认为这样会产生极大的效果之外，其余的将军大都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执行着。
喊话在黑暗中进行着，至于其中的内容却没有什么新意，无非便是说：“城外有大好的食物，只要离开军队便可以得到”之类。话虽然不新鲜，也不是很多，但却着着实实的说道了，城里士兵的心眼上。不想饿死是他们每个人都想的，尽管“逃兵”的名号不太好听，但总比饿死好多了吧。而且“就这样出去，也将会得到圣龙军的保护”不至于被罗尔帝国军所捕获。姑且不论这种保护能维持多久，但至少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能活的好好的。
“我军就算有再强的力量，想一下子消灭‘异教徒’只怕还要很长的时间吧。”罗尔帝国军的士兵们即使能不相信这场战自己一方会输，但却也知道那将是一场苦战，他们已经被“异教徒”打得有些怕怕了。
于是，又一批罗尔帝国军士兵出走了。虽然人数同样不多也不过就那么十几个人，但却是第一批在喊话之后出走的士兵。和前头的那十名罗尔帝国军士兵不同，他们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去那里的。他们也自然明白自己违背了当初牧师的告诫，投降了“异教徒”。“但活下去总比饿死好吧。”对于那日复一日的草根树皮，他们显然已经厌倦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更丰富的食物，那么即使是要归顺敌人，却也是可以的。这些人并没有在城池之下便接受食物。事实上，在莱卡斯手中的食物已经不多了，根本不足以供应那么多人。于是，他们便在莱卡斯的两名士兵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本阵。
“你就是‘异教徒’的头头？”在圣龙军的本阵里他们领到了食物正要吃时，却被领导了龙翔天的身旁，当他们得知眼前的青年便是这圣龙军的国王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知道的。
“实在太年轻了。”他们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对方，“他想问些什么呢？”
“今夜的菜肴可够丰富么？”龙翔天笑着问道，“你们在罗尔帝国军那头过得如何？”
“这个……丰不丰富不是我们小兵所能关心的事情，我们只是想填饱自己的肚皮而已。”那十几个人中的一位大口嚼着手中的食物说道，“原本罗尔帝国那头也并非如此窘迫的，虽然每日分到士兵手中的东西不是太好，但却也是可以吃饱的。可现在却不同了，每日只能吃两餐，而且两餐都是那些草根树皮，简直和畜生一样了呵。”
“那确实挺惨的。”龙翔天微笑着说道，“你们的将军都没说补给什么时候到来吗？”
“他才不理这些哪。这些当官的只要自己吃的好吃的饱，哪里还管你下头士兵的生死哪。”士兵抱怨着说道，“每个月领到的银钱还不够到外头打几次野食。所以我们也只有自力更生了。”
“自力更生？”龙翔天觉得很奇怪，“你们怎么自力更生。”
“攻下了敌城，我们便可以在哪里找到自己所要的啊。”士兵径自说道，“虽然我们也不太想这样，但自己都没什么剩余了，哪里会去管那些奴隶的事情呢。”
“这样啊。”龙翔天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的问了下去。他并没有问有关敌人的机密之内，因为他明白这些机密，即使问了士兵也是不可能知道的。因此他所问的大都是一些士兵的生活之内的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是了解罗尔帝国下层民众最直接的材料。
“利用这些情况，我便可以对以后的政略、战略，作出更详尽的规划了。”龙翔天如此认为。
另一方面，在西山城内的派恩却对刚刚有德桑所汇报上来的情况感到大为不满。“你们在做什么？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便有二百多人出逃。简直是把我的脸给丢尽了。城卫队呢？他们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大门关上。今夜的事情要是传回本国去了，你我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他大声吼道，似乎先把一夜来的烦恼都发泄出来，“传我的命令，让弓箭手城墙上候着，若那些士兵真有什么骚动的话，那么就格杀无论。”
“明白。”德桑迅速拱手说道，“将军我看还是把那个消息告诉士兵们才好，若是因此而惹得军心紊乱，即使一时镇压下去了，对以后的作战也没什么好处。何况这雪也下不了几日了，一场大战即将到来，这便更需要所有军士的同心协力啊。”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派恩摆了摆手将这个棘手的事情推dao德桑那里。他不是不明白德桑所说的，但作为一个贵族，又是全军的总帅，他有着自己的矜持，这使他不愿意向士兵作出低头的举动。尽管说明事情的原委本身并不是一种屈辱，但在此刻的环境之下，无疑让人以为自己是受不住士兵的行动而屈服的。
“真是头痛至极的问题。”他恼火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实在觉得有些疲倦了。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房间，虽然现在军里还有许多问题，但他却想自己先休息一下。
西山城的大门被关上了。尽管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向“异教徒”的示弱，但它却是在这样情况下，唯一能阻止继续有士兵逃往的方法。在经过了德桑的解说和城楼上弓箭手的威吓之后，地上的士兵终于半带疑惑的归营了。他们不太相信物资明天真的会来，但如果还要继续出城的话，那无疑会死在那些弓箭之下。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虽然不愿却也只有散去一条路可行了。
在他们散去后的不久，龙翔天也下令士兵准备归城。既然在待下去也没什么作用，而且天要亮了，经过了一夜的不眠，自然也需要休息了。于是，他们也走了。
之后太阳慢慢的升起，像是见证这一夜不眠的争斗的消散般，将黑暗驱离了。尽管谁都不曾说什么，但在派恩和龙翔天的心里都不曾认为这是这场战斗的终结。相反，他们都认为这只是一场开始，是这次大战最后决战的开始。此刻雪变得更小了，想来离那一日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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