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俘卒
弋阳城外的元军大营，老巴子闷闷地坐在营帐前，一边晒着久违的太阳，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营帐中的动静。
大战已过了七八，老巴子回想那场恶梦般的战事仍心有余悸。得益于安仁城时孙鬼头提醒，老巴子收拾起了狂傲的杀心，无论入贵溪还是到弋阳，老巴子都老老实实，没有去杀戮一个百姓，也没去祸害一个女娘。战场之中，老巴子也留了个心眼，弋阳城下，老巴子在士卒群中，亲眼看到了牌头子从城头重重地摔了下来。
在付头的拉扯下，老巴子按捺下心中的杀意，躲入的城下尸堆之中，逃过了一劫，付头却因此为落到城下的火药弹炸伤大腿。
我老巴子欠付头一条命！人情淡漠的军营之中，老巴子怎么也想不到付头会拼死相救自已。远处，两个兴华军装整束的士卒向自已走了过来。老巴子本能地就要起身，但看了看又坐了下来。来人也是自已的老相识，一个是王满仓王碎嘴，一个却是孙鬼头，这两个，现在都参加了兴华军。
“老巴，付头怎么样了。”碎嘴关切地问道。
“应该没什么事了。贼...不，兴华军的医护人员昨日过来给付头做了手术，取出了脚里的铅弹，还抹了些药。现在情况还好，在里面睡着呢。”老巴道。
听着老巴，两人也没进帐，就在老巴身边坐下。
“嗯，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孙鬼头道，“付头是铳伤，最难的就是钻进身子的铳弹，只要取出了铳弹，又没有发热，就没什么大问题。”孙鬼头不亏是个鬼头，没几功夫就把许多事情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这兴华军还真仗义，不仅真的不杀我们，还来给付头治伤。”王碎嘴叹道。
“什么不杀，你没见到，兵营外在杀人。咱们大帅李恒和千户、百户都拖到兵营外杀了。现在那里是鬼哭儿狠嚎，晚上那边阴森森的，渗得慌，人都不敢走。”孙鬼头道。
“咱们什么尸山血海没见过，有什么好怕的。”王碎嘴不屑道，“前些弋阳城下死得人少了？护城河都被鲜血染得通红，城墙之上尸首层层相叠，起码有一丈来高了。不是后来败了，这李大帅还得驱使咱们爬城，估计到后面，都不需要云楼了，踩着尸首就能上城了。”
“是啊。当初在襄阳也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战事。”孙鬼头道，“我们什，牌头和老三、大头，铁牛都死了，剩下我们和言五个人了。”
“耶耶的，那些当官的就知道驱使咱们送死。”沉闷了许久的老巴子道。
”乱世之中，咱们命就如野草，那些大人物哪看得上眼。现在，那些大人物终于也遭报应了。我听，参与了屠城的，自李恒以下，都被兴华军判了死刑，没有参与屠城的，将会押送铅山服一段时间苦役，再行释放。而我们当兵的，只要不是恶意屠杀百姓的，都不再追究。”孙鬼头着，特意看了看老巴。
“你看我做什么。我老巴又没参加过屠城，也没真真祸害过百姓。”老巴被孙鬼头看得不自然起来。
“这事我能证明，老巴这次想祸害百姓也没机会。”王碎嘴道，”咱们到贵溪城，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老巴能祸害谁。到弋阳就更别提了。“
”不是最近的事，这兴华军听要秋后算帐，以前屠城的事也会被翻出来。比如参加了樊城、江陵、常州等地屠城的，兴华军的宣教人员都会一一鉴别，一旦鉴别出来就会进行处罚。我今特地过来，就是想和老巴子通通气。最后能找到些证人证明自已没参加过屠城。“孙鬼头轻声道。
这下，老巴子不做声了。他平日在营中咋咋乎乎的，十分好勇斗狠。平素常扬言要这样那样，谁能给自已证明。王满仓、孙鬼头虽是一个锅里舀吃的兄弟，但这是后来的事，在来江南西路之前，他们还不是和自已在一起的。
”我给他证明。“一个声间在帐门处响起。三个回道，只见付头拄着一根棍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帐门前。
”付头。你能起身了。“三人惊喜地起身，过来搀扶着付头到营前块石头上坐下。
“碎嘴，鬼头，你不要看老巴面相那般狰狞可怕，其实这东西心里热乎着呢。”付头指着身前耸拉着头的老巴子道，“我与巴子算是同乡吧。我情况与老巴子差不多，家里都被鞑子祸害光了。那年要不是在外忙些少活计，也被鞑子杀了。这次我为什么救老巴，除了同病相怜外，就是见老巴良心未茗，故而前些日子在弋阳城下我将他推到死尸堆。”
“呵呵，付头平时为人实诚、公正。我们自然信的过的。我最服的就是付头。”王碎嘴笑道。
“我和你一件事，你们就知道老巴是什么人了。”付头点点头，道：“老巴，我记得在常州，牌子头因你敢冲敢杀，给了你一个女娘，是吧。”
“是。”老巴低着头轻声道。
“这事我知道。”孙鬼头笑道，“那个是牌子头不知从哪里掳来的，被人遭塌得就剩一口气了，牌子头赏给了老巴，让老巴搞了一晚上死了。大家都笑老巴与女尸睡了一夜呢。”
“他们知道个屁！我是亲眼可见，老巴根本就没动过那个女娘，反而照顾了那个女娘一夜，那个女娘还是死了。我还见老巴将那女娘驮出去埋了，还起了个坟头，在那嚎陶大哭了一场。是吧，老巴？”付头怒道。
“咦，还有这事。”王碎嘴奇道。
“若老巴如大家所传的那些穷凶极恶，我付某人会在城下拉扯他一把。老子父母家人都断送在畜生的手中，最恨的就是那些胡乱杀饶畜生。”
“哈哈，想不到平日凶巴巴的老巴原来是个这样的人。”孙鬼头笑道，“老巴，你怎么忍得住对放在嘴边的肉动也不动一口？”
“看到那个女娘，我就想起了我娘，我妹。”老巴子低着头道。
“都是那些杀的鞑子。”付头恨恨道，“这信州的兴华军的不错，只有将这群吃饶畜生全被打跑了，咱们老百姓才能活得下去。”
四人一时起沉默了下来。许久，孙鬼道：“付头，你和老巴子以后怎么办？我都打听过了，我们俘卒，除了参加兴华军，还可以领些钱粮回家。若你们想回家，我去找我长官看看，多给你们筹些路费。”
“不走了。我和老巴在江北都没了家人。这样回去，还不得让鞑子再编入军伍。我们就留在信州了。”付头摇摇头道。
“你们可是想加入兴华军？”孙鬼头眼睛一亮，“付头，这兴华军待遇真的不一般，一三餐，衣食丰裕，每月还能领到几贯的銄银，杀敌立功还有田地可分。而且官长待人极其和谒。我们排长还同兴华军的总指挥大人一起吃过饭呢？”
“总指挥？”付头疑惑道。
“嗯，就是贼军，哦，不。是兴华军的最高指挥。手下拥有数万大军。”孙鬼头道。
“这不就和大帅一般，这样的人，能和一个卒一个锅里舀吃的。”老巴子抬起头，不屑道。
“老巴啊，你这就不知道了。兴华军中，任你多大的官，吃得都和卒一样。我就见过长官与士卒坐在一起吃饭。”王碎嘴道。
“嗯，这兴华军饭菜还真不错。饭菜管饱，有时还有肉吃。只是规矩特别的多，吃饭前得唱歌，出操也出得很勤。老巴子，付头这该没什么事了，你和我一起去参加兴华军吧。我去和连长，咱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在兴华军怪模怪样的，还要唱歌，我怕吃不了这碗饭。付头腿还没好利索，我就和付头一起吧。”老巴子摇摇头道。
“你们可有了去向？过几，大营的俘卒就处置完了，这大营也会撤了。”孙鬼头问道。
听孙鬼头这么一，老巴子又茫然起来。家人死后，自已十四岁就进了军营，都十多年了，除帘兵，自已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鬼头，你将老巴子带去。老巴子憨笨一些，你比较机灵，万事多照顾着一些。“一直没怎么开声的付头沉声道。
“不，我不去。我跟着你。你现在腿还没好。“老巴子连连摇头道。
“我死不了。我昨日也听了，现在铅山那边兴起了不少工坊，工坊缺大量劳力，待遇甚是可观。已经有了不少遣散的俘卒跑过去了。到了那边，可以进工坊，还能租些田种。铅山那边，只收收成的一成的田赋，没有一切的傜役与苛捐杂税。这些年在军伍之中也呆腻了，过几伤好了我就去铅山。”付头淡淡道。
“付头的腿是因我受赡。要去，我也得付头你腿好了。”老巴子口气软了一些。这种田作地，自已可是一窃不通。
“这事容易。老巴你随我去，我和连长。之后再回来照顾付头。”孙鬼头笑道，“连长人很好，原来也是汉军，几个月前在安仁被俘才加入了兴华军。”
“几个月前的俘卒也能当上连长？”王碎嘴有些震惊了。
“怎么不成，我看你是闷着头了，不知道多听听。这兴华军里，许多官长都是原汉军俘卒。这兴华军提拔官长不看出身，真真的能者上，庸者下。你们不要看老巴，以老巴的勇悍，不定过几个月就能领上个几百人了。”孙鬼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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