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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楼演变为暗窑的过程


  段大厨把承包合同签下来,夫妻二人兴致勃勃地置办设备,没日没夜地做啊做,终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重新开张了。然而生意依旧冷清,没到一年,家里的存款就被折腾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夫妻俩在亲戚朋友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不仅没能赶上广东人,怕是连峻水人都快做不成了。

  于是社会上就出来风凉话了,矛头都指向了街道,说是街道上早把那些好项目承包给了干部家属和亲戚朋友,像这种邪门歪楼烂餐馆,本身就搞不起来,谁承包都不行。这样的说法一传开,还了得?夫妻俩连转让捞本的出路都被堵死了。原先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却整天吃餐厅的剩菜,香的辣的也有,吃在嘴里却不是滋味。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想,赶快,随便找个下家,转让费拿不拿得出无所谓了,权当是做生意赔了拉倒,能把每年的承包费交上就行,那承包款,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二十年,要人命啊。连有远见的大厨老婆都愁得伤心得,不想活了。

  可不料,段大厨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竟跟老婆请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整栋楼都承包下来,说不定熬两年就能发大财。此话一出,立刻被老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拍得眼前星光灿烂。“你醒醒吧!”老婆说。

  大厨没被打醒,却被打疯了,竟瞒着老婆不知从哪里又借来一大笔钱,签下了整栋楼的承包合同。街道领导喜出望外,就主动跟有关部门协调,将地下防空洞的使用权也一并给了他。看来他比老婆更有远见,而且他也没熬几个月就见到了真金白银的回报。第二年,他就连本带利全都捞了回来,还发了笔横财,一翻身,就赶上了香港人。

  那是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上面又下了文件,说是可以扩大经营范围。街道上说,只要不犯法,搞什么都行。与此同时,天上就掉下了馅饼,馅饼是个广东人。

  那广东人以十倍的价格租下了整栋楼,把三楼的旅馆装修一新,二楼做个茶餐厅,一楼则变成了歌舞厅。而广东人最看重的,却是那片宽敞的地下防空洞,于是搞成了“小香港”。有小姐。

  需要再禀明一下,“小香港”的小姐,用现在的话说都出*台的,当时峻水人背地里管她们叫妓*女。当然,场面上不能这样说,只能叫丫头。前面已经说了,丫头也并非专指,峻水方言里把从出生到未出嫁的女孩都叫“丫头”,严格来说,应该是处女的俗称。而结了婚的女人,峻水人口却给以一个很虎的称呼,叫“女将”。

  峻水人基本都把老婆叫作“女将”,这很有道理,大老婆在小男人面前当然是说一不二的“女将”。其实,夜总会的小姐有几个是“丫头”?基本都是人尽可夫的“女将”,各自说不清谁的男人是谁。这样看来,丫头和妓*女是有本质区别的,用小姐称呼还算勉强差不多。可当时小姐一词还没风行,叫不习惯,所以峻水人连妓*女都叫“丫头”。到现在还有人唤小姐叫丫头,不管她是否出*台。当然,现在成年处女都变得稀有了,“丫头”一词的含金量严重缩水,贬值了自然遭到滥用,张冠李戴也就不足为奇,不必严格认真。这些所谓的“丫头”每天都在“大白楼”里上班,楼上地下,从上面的歌舞厅到下面的“小香港”,随处可见。

  歌舞厅是什么东西?用现在的词汇去类比,大致相当于演艺吧,有乐队,却没有额外的KTV的设备。那时KTV是啥东西一般人还不懂,因此只知道喝酒听歌看表演。那时不像现在有摇滚、喊麦或者说段子的,至于韩国歌、二人转什么的,连听都没听说过,一律的是规规矩矩唱港台歌曲,邓丽君,或者唱正规的民歌,李谷一。

  客人们一般也很传统,跳个交谊舞还扭捏得很,还多是同性之间拉拉扯扯。对歌舞演员也很尊重,顶多就是来给女演员送送鲜花或者花篮而已,而且只有广东一带的宾客知道这规矩。峻水人却不懂,很长时间之后才学会。等峻水人傻乎乎给人家送花篮时,广东人却早已开始流行给小费了。

  小费又是什么?峻水人于是又花了很长时间来学这东西,却一直都没学到家,比学送花篮迟钝多了。这不能全怪峻水人笨,因为当时广东人给小费总是偷偷摸摸,趁演员唱到跟前时,悄悄往人家手心里一塞,顺便一摸。至于塞多少算起码?塞多少方可一摸?外人根本是看不出来的。广东人也不教教峻水人,所以峻水人只好自己试探性地学着来,开始是五块,之后十块二十,像打麻将,从小的开始玩。

  可无论给多给少,得到的回报总是女演员的嫣然一笑,问题在于,不知她是在笑你傻还是真心道谢。后来有聪明人顿悟,广东人的偷偷摸摸其实是对女演员的一种尊重,若是明着给,或者给多了,她们还不一定敢拿,因为她们不是妓*女。那时只说妓*女,而且是偷偷地轻轻地说,不知有“鸡”这个可以大声说出来的代称,更别提“小姐”这样的雅称了。

  “小姐”一词,更需单另出来说一说,因为在这部野史中,她所占的戏份太重了。

  那时在峻水市面上,“小姐”听起来还是个很矫情的称呼,你若这样叫谁,人家准以为你是个酸文假醋的呆子,因为那基本是唱戏时或者电影译制片里才会听到的一句戏词,把她用到日常社会上,也是广东人带过来的。

  但起初的“小姐”不是指那种“小姐”,恰恰相反,是一种带小资味道的文明称呼,像服务员、营业员、公共汽车售票员、甚至护士等等,只要是年轻女子,都被冠以这种称呼,而且听者习惯之后还觉得很受用。哪像现在?叫谁一声小姐,人家会咬你,因为你在骂人。

  峻水人于是又学。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满城都“小姐!”“小姐!”叫得不亦乐乎时,人家广东人早已把小姐异化了。峻水人就这样,永远跟在大城市屁股后面邯郸学步,很拙劣。峻水这地方实在太小,一个三线城市,单纯而且朴素。因此,那时峻水人的歌舞厅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一个纯素吧,素得能刮肠子,而且少得可怜,经营也惨淡。

  也难怪,那时的深圳还只是一个大工地。

  但是,“大白楼”的歌舞厅却不是邯郸学步,它跟广东基本合拍,甚至比广东还要开放,都跑到香港去了。巧妙的是,它荤素搭配,地上歌舞厅不算太起眼,地下的“小香港”却荤得没了边。事实上,它就是峻水第一家地地道道的夜总会。只不过没公开罢了。

  虽是地下暗馆,但在峻水这种小地方,便是有只小乌龟爬到哪家房下,也会很快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更别说这么大一个“窑子”了。所以歌舞厅很快便被传得满城风雨,并且不少的人都知道,它地下还藏着“小香港”,这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显然已经严重违法了。然而奇怪的是,街道上好像对“大白楼”网开一面,派出所也竟然不闻不问。现在想想,可能是那时的地方干部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对开放政策理解不清,模棱两可之间,这有伤风化的非法东西便乘机活了下来。

  这也不能怪当地政府,因为街道所在的城区是作为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推行的试点区,既是试点就难免有很多疏漏。关键还在于,试点是当时的首要政治任务,而试点本身又都具有不可知的风险性,推行起来很困难,谁都不愿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好不容易有人吃了,便一棍子将其打死,谁还敢再张嘴?

  能把“大白楼”这个倒霉邪物改造成这种面貌,已实属不易了,因此街道、派出所都睁只眼闭只眼。再说,“大白楼”虽项目不大,当时却是吸引外地投资的先驱者之一,对它的处置,势必牵动到峻水未来外向经济转型问题,需格外地慎重。如果一棍子将其打死,那以后广东人谁还敢来峻水投资?因此,兹事虽小却牵涉到招商引资大局。

  形势如此,峻水人想开了:大局为重,小节可以先放一放,把投资先引进来,后面如何管制、监督,还不是峻水人说了算吗?当然,这话不是百姓的原创,这种觉悟普通群众哪里敢有,据说是当时市里某个首脑人物的指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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