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猢狲的行动
俞则从吴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心情比去时更加烦躁。非但一无所获，还获悉了吴炳文的秘密，这对于目前处境下的俞则来说，真的很难分清利弊。
虽然吴炳文一再要留他一起吃饭，但是俞则实在没那个心情，便推托了。揪出杀死罗翔的凶手一时难有进展，不如先把精力集中在那个可能是张波的摄影师身上了。
坐上了车，看看已经过了四点半了，俞则先拨了电话给“猢狲”，又交代他今晚一定要认准点，如果里面没有住着其他人，明天上午他就要进去搜一下。之后又拨了个电话给曹茹云，确定她今天五点半能下班之后，俞则便开车慢慢往城西驶去，心里琢磨着不如在路上找个菜场，买点菜，接了曹茹云之后一起回她家做点吃，做饭也能缓减一下自己的情绪。
“猢狲”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今晚怎么也不能再跟漏了，要不然在则哥面前真是没办法交代了。这么想着，他掉头走进一家店里。
“猢狲”现在呆的地方是“世纪华庭”商业步行街，目标工作的染料颗粒工作室所在的百联大厦就在斜对面。下午“猢狲”出来之后，去了百联大厦十二楼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确定目标在班上，是穿着一件黑色夹克之后，就上这儿来了。
“猢狲”原本想上前面不远的一个开放公园那租一部自行车的，后来想想俞则说的也对，便四处溜达溜达，想在步行街外围踅摸一辆电动车下手，了不得用完了再还回原地。
就在“猢狲”踅摸的时候，见到步行街这面入口处有一个保安正拽着一个推着电动车的年轻女子，可能是阻止那女子把电动车骑进去，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猢狲”本来闲得很，就凑过去看个热闹，没听上两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那女的是步行街里面一家买电动车商铺的营业员，刚骑着样车出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就被这个保安拦住了，非不让她骑进去。
那营业员就跟保安解释，说这车是店里的商品，你不能不让我推进去啊！
保安也不知道是哪不爽，说推进去都不行，既然你说是店里的商品，那就搬进去。
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再听那保安和营业员争执不休，“猢狲”心里那个乐啊，心说这保安TMD也真是吃饱了撑的，难为人家一打工的何必呢？不过听着还真逗。
“你就别拉拉扯扯的了，人家一小姑娘，你一穿制服的大老爷们，马上人围上来没有能说你好的！”“猢狲”在旁边忍不住劝了一句。
“就是嘛！你也得讲点理啊！我推进去不骑还不行嘛！”那年轻姑娘也趁机硬要往里推。
可能是听那姑娘说他不讲理，本来听了“猢狲”的话有点松动的保安拗了起来，硬拽着车把不放说：“我照规定办事，没什么不对的！我就不信你们店里的商品都是这样推进去的？以前怎么搬进去的，现在还怎么弄！”
“以前不是有送货的嘛！你就别难为人家一妹妹了。”“猢狲”这么管着闲事，看着那姑娘被保安折腾得有点左右为难，又看着两人拉拽的那部小巧的电动车，突然灵机一动，也不管成不成，试下也费不了我多少劲不是，不如就管了。
“哎哟！不就是不让骑不让推吗！搬进去就搬进去好了，我来搬！”“猢狲”说完之后，扒拉开保安的手，甩头示意那姑娘撒手，自己左手扶着龙头，右手一提三角杠那的把手，把车拎了起来。
“猢狲”的这个举动倒让保安和姑娘都愣了下，怔怔地看着他。
“走啊！带路啊！不能让我帮你就这么提着吧！”“猢狲”冲那姑娘说完，就往里走去。
姑娘这才回过神，赶紧赶上“猢狲”。那个保安也确实够没出息的，居然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监督着。
“谢谢你啊！大哥！”
“猢狲”虽然还不会讲C市话，但是他还是能听出来这个姑娘那口普通话带着C市腔，是个C市人。
“没事！这车子又没有份量的，有五十斤吗？”
“没有，这车子是锂电池的，比普通电池的轻多了！才三十八斤。”
“哦！我说呢，屁轻的！没事。你们店在哪呢？”
“位置有点偏，得到头左拐就到了。”
“猢狲”听姑娘说完了，抬眼望去，发现这条主街还真不短，起码有四五百米，心说长路没轻担啊！怪不得这姑娘不愿意拎着走呢。回头一看，那保安正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呢！
“猢狲”把车一放，撑住，对那保安说：“我点根烟，没事吧？”
保安知道“猢狲”是逗他呢，没回话，直愣愣地盯着“猢狲”。
“你也来一根？”“猢狲”边点边又向保安嘟囔了一句，见仍旧没反应，也觉得无趣，就把烟叼嘴里，拎起车子继续走。
“这个车子不错啊！得多少钱呢？”“猢狲”叼着烟问那姑娘。
“有点小贵的，要2780呢！”
“还能折叠的吧？”
“龙头和坐垫那可以折叠的，折叠了能放车子后备箱里！”
“是吗？”“猢狲”对自己一开始的主意产生了动摇，扭头看那姑娘，虽然不算漂亮，但是蛮清爽的，身材也不错，心里琢磨要不就买一辆，用完扔后备箱里。
原来“猢狲”刚才是打算和这个营业员套上近乎之后，上她店里瞧瞧，如果店不大，指不定就她一个营业员的话，那就跟她拉扯上一会，说骗太难听，只能说是增进感情，到了向她借部样车骑骑，这对“猢狲”来说还是十拿九稳的。当然，如果店里人多，那就算自己当回雷锋了。
“今天真谢谢你了，如果你要买车，给你最低折扣。”
“是吗！”“猢狲”听了乐了，“那是多少呢？”
“2350。”
“你还挺会做生意的！我要找营业员，就找你这样的。”
姑娘听见“猢狲”这么说，也乐了。
“你不是C市人吧？”稍停之后，姑娘问“猢狲”。
“猢狲”松了扶把的手，拿下嘴上的烟弹了烟灰，把烟夹手指间重新扶稳车把说：“是啊！能听出来？那能听出来我哪的不？”
“象北方人。”
“猢狲”听姑娘这么一说，心里挺得意的。
“是吗？就我这普通话还象北方人？我广东人。”
“不会吧！听你普通话说那么好！”
“我本来是来这看一家铺子的，谈转让的事，没想到店主一时半会还来不了，让我等他！要不还正碰不上这助人为乐的好机会呢！”“猢狲”趁热打铁，也不管以后用得着用不着，就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哦！你也准备开店呢？准备做什么呢？”
“能做的东西多着呢！我这人就是主意太多，不到开张说什么都是不牢靠的！呵呵！”
“你真逗！爱开玩笑好啊！”
“呵呵！是啊！人么就是要永远保持革命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
姑娘乐了个花枝招展。
“我准备做快餐，广东烧鹅，烧鹅饭！这商业街上这么多商铺，这么多营业员，总得吃工作餐吧！呵呵！”
“那好啊！你要开了，我就能照顾你生意了。就怕你开个世界大牌名品店，那样我怕就没机会照顾你生意了！”
“有啥啊！香奈儿、LV的我看你们C市不也满大街上人都挎着，哈哈哈！”
“我做了好多年营业员了，今年生意真的很差，除了吃的还稍微好点，其它都相当惨淡呢！”姑娘没接“猢狲”的笑，反倒说着其它。
“猢狲”心说这个姑娘不错啊！这算是帮我做市场分析呢！呵呵。
就这么地，当“猢狲”在那姑娘的指引下看见那家“爱姆”锂电车专卖的门头时，两个人已经很熟络了。“猢狲”老远就看见那店不大，只有一间门面，玻璃弹簧门关着，透过两边玻璃往里瞧，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真的只有姑娘一个营业员。
虽然“猢狲”提溜着三四十斤走上小半公里根本不算回事，但他到了地头故意喘了两声。姑娘见了，赶紧开门把“猢狲”和车都让了进去。
姑娘姓周，递给“猢狲”的名片上写着周雅洁，还有手机号码和OQ号，“猢狲”也告诉小周说自己叫“方文山”。周雅洁让“猢狲”坐，给倒了水。于是，“猢狲”半个下午就是在那电动车店里的沙发上度过的。
“猢狲”反正已经改变主意了，准备花钱买辆电动车，反正就2350，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现在既然闲也闲着，看周雅洁人不错，也不管以后用得上用不上，先混熟再说，这也是“猢狲”这几年养成的习惯。
坐在二十多平米的小店里，“猢狲”开始真切感受到经济的萧条，硬是没有一个客人进来过，这可是大周末的啊！“猢狲”感觉自己又是在助人为乐呢！要是没有自己陪着瞎扯，这个小周同志也真够难熬的。
就在“猢狲”自己已经忘了自己骗周雅洁是上这来干吗的时候，俞则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完电话，“猢狲”也想起那茬了，回到店里对周雅洁说：“这人真不象话，让我等了半天，现在打电话来说赶不过来了！”
“是吗！这什么人啊！也该早点通知啊！”周雅洁嘴里这么说，不过情绪可没话语来得激动。
“幸亏认识了你，我也没白等不是。”“猢狲”说着瞄到周雅洁表情有一点局促，接着说：“对了，我真打算买一辆这车呢！挺用得着的。”
“是吗？你可得是真用得着才买，别听我说都快十天没开张就特意照顾我生意啊！”
“呵呵！是真用得着呢！开票吧！”
“现在就买？我这没发票，只能开个收据给你。还有啊，你也看到了，不能刷卡的！”
“收据就行，有问题我找你啊！现金，现金多方便啊！”
“猢狲”买了一辆“爱姆”锂电车之后，没再在周雅洁店里耽搁，他对这种偶成的交往火候把握是炉火纯青的。“猢狲”装成有正经忙一样推车离开了步行街，这时候没见哪个保安的身影。
目标昨天是八点半不到下班的，但是“猢狲”不能就认为他每天都那个点下班，所以他把车用配送的锁锁在百联大厦前面，又上了十二楼。
百联大厦是一字型规则建筑，出了电梯间，左右由一条走廊贯通，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商务间，“染料颗粒”工作室就在靠左斜对着电梯间的1212号。
“猢狲”出了电梯，看看时间快到五点了，便沿着走廊经过那工作室，径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的窗户前，斜靠在窗台上，点了根烟，让人觉得是写字间里出来抽烟的。
洗手间位于走廊的另一头，这设计有点过时，能看出这幢楼有些年岁了。“猢狲”观察过，摄影工作室的员工想抽烟都是上洗手间那一头，所以他不上那边去。员工都是吃的外卖，可能是单位统一订的。大概不大五点半这个样子，会有一批门市下班，盒饭也就是那时候送来的。等到了那时候，“猢狲”就能知道目标会不会离开，他估计不会，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会直接下楼，跟上或者在楼下接着等，一直等到六点就可以去吃晚饭，吃完接着在下面候着。
一切都和“猢狲”预计的相同，六点过了十分，“猢狲”在百联大厦旁的“永和豆浆”吃了份盖浇饭，便在百联大厦的正门附近和马路对面晃荡。
经济萧条让“猢狲”的注意力得到了很好的保存，他确信只要目标一出现在阶梯上，他立刻就能发现。
这活是相当乏味的，“猢狲”的注意力百分之八十都在百联大厦正门前的阶梯上，剩下百分之二十就用来在稀疏的人流中观赏那些有组织的扒窃团伙成员们拙劣却屡屡得手的表演中。现在的年轻人对财物可能并不太看重，而现在的年轻人的思想觉悟也大不如前，所以那些小孩近乎于就是在除了事主之外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下去拿事主的财物一般，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可言，让“猢狲”看得索然无味，却实在没什么可以解闷的。
当目标走出大门，开始下台阶的时候，“猢狲”迅速看了下手表，8点42，他向自己的锂电车走去。
“猢狲”骑上电动车，正好目标已经驾驶着他的电摩驶上了慢车道，“猢狲”就在对方身后十多米的距离跟着，挺合适。
目标驾驶的电动车可能是拆掉限速器的，“猢狲”感觉自己这辆最高时速25的锂电车，已经被他催逼到及至了，而对方应该还留着余量，幸好一路上都是主干道，对方挺遵守交通规则，一路上的红灯都帮了“猢狲”的忙。
对方对“猢狲”的跟踪绝对毫无察觉，这点在“猢狲”看来是正常的，一般人不可能那么警觉的。
很快，“猢狲”就看见前方目标开始减速拐上了快车道，并不时扭头看下身后的车辆，这是要转弯呢！“猢狲”向斜对面望去，看见了“福润园”的小区门头，这该就是目的地了，便又看了下表，9点刚过。
目标进了小区大门就右转，消失在“猢狲”的视线之外，“猢狲”加速跟了进去，拐过拐角，对方的踪影没有如期出现在“猢狲”的视线之中。
“猢狲”继续沿着弧形道路加速追去，说不着急那是假的，但是这么短距离消失是不大可能的。果然，顺着弧形弯过去之后，“猢狲”就看见了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目标肯定是进入地下停车场停车了，这是每幢都有的负半层自行车库，那么目标就住在这一幢了。“猢狲”看了看山墙上，是7幢，便赶紧将车停在旁边一幢的单元门前，快步绕到7幢前面十几米，又返回来慢悠悠往7幢的单元门走回来。
正当“猢狲”走了几步路的时候，目标从楼后面那头也绕了回来，随即站在丙单元的单元门前，掏钥匙准备开锁。“猢狲”一见，赶紧快步赶了过去，嘴里大声嚷着：“别锁别锁！”
目标这时候正准备进门，回头看了眼，也看不清楚脸上表情，就进去了，随手把门轻轻带上，没让门自动撞上。
“猢狲”因为没听到撞锁的声音，知道省劲许多，一边抬眼估摸着楼层，一边跑过去打开门，跟了进去。
电梯门正大开着，目标靠边站着，露出半个身子来，估计是在摁住开门键呢！
“猢狲”一边找到楼梯，一边跑进电梯，很大方地对目标说了声“谢谢！”，随手在亮着的7号键最上方的13号键上点了一下，冲目标笑了笑。
这是“猢狲”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目标，真TMD让他觉得别扭！这人确实象则哥，要不是“猢狲”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这么突然遇上，难保不认错人，至少以为是碰到则哥的亲兄弟了！X！
“猢狲”正要闪身走到电梯最里面，电梯门也正慢慢关闭的时候，他又突然挥手伸在电梯两扇门之间，大叫一声：“不好！”
随着电梯门重新打开，“猢狲”一边退出身子，一边冲目标摆手说：“忘了大事了，你先上！”
“猢狲”说完之后，掉头往单元门跑去，眼角就瞥见目标嘴角闪出一丝嗤笑，他心里也暗暗嗤笑了一下。
听见后面传来电梯门最后合上的声响，“猢狲”就真象一只猴子一样蹿向楼梯，犹如参加凳楼大赛的选手一样往上飞蹿。
胜利在望！“猢狲”憋着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上到7楼，闪到楼梯间门边，向走道望去，就看见目标正在门廊灯下照耀开着门呢！
应该是独居的！“猢狲”这么判断着，在目标打开门的同时，走进过道，不发出一丝声响地向目标那一户快速移动。
707室！真TMD是个好门牌！“猢狲”看了眼门牌，心里嘀咕着，将身子贴在门边墙上，脑袋伸过去，耳朵紧贴防盗门听着。
没有说话声音，但是能听见屋里有动静。“猢狲”这么听了有两、三分钟之后，没有听见一句说话，连其它动静都没了，便转身走向电梯。
俞则要“猢狲”搞清楚目标家里是否还有其它人，这对他有点难度。照他看来是没有，反正明天进屋之前总要先搞清楚里面有没有人的，现在管那么多！
“猢狲”这么想着，下了楼，出了单元门，溜墙根从草坪上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开着车子出了小区之后停下来，打了个电话给俞则，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
“猢狲”估计俞则现在不方便，便不再打，开着电动车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把车子的坐垫放到最矮，龙头给放倒了下来，提起车放进爱丽舍的后备箱，还真的嫌宽敞。
“猢狲”回到租住屋里，洗了澡打开电视电脑，看下时间已经快10点半了，俞则仍然没有打电话过来，他觉得挺纳闷。白天跟自己那么强调来着，怎么晚上声音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俞则会被什么事吊住了。
直到快11点，俞则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都摸清了吧！”俞则开口就用很肯定的语气说着。
“猢狲”故意先打了个哈欠之后才说：“地方摸准了，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不好说，反正咱们进去前总要再摸一摸的！”
“那是！你明天早点起来，去他那盯着，看他出门上班了，就过来接我。”
“接你？上哪？”
“电话再定。”
“行！要是他休息就没办法了。”
“不会休息吧！”
“这谁知道呢？打工的总得有休息不是，不过干他那一行的，一般不会在周六周日休息的。”
“X！明天电话联系！”
“猢狲”听见俞则骂着挂了电话，心说则哥这是在干吗呢？旁边稀里哗啦好大放水的声音。
第二天“猢狲”早早起来，8点刚过就驱车到了“福润园”7幢前靠边停了，静候目标外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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