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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相遇 同行


  话说那日,左子卿回到府衙找到掌管文书档案的书吏,托求着寻来二十多年前的旧档便开始细细翻查。

  可这一页页看去却也并无太多发现,眼见得暮色渐浓,担心邢云与叶少华久候,便起身赶往平祥客店。

  岂料,到了店中才得知二人回店后便赶往了良家集子与柳家堡,想二人是辰末巳初方离开的客店,往返两地怕是夜些才会回来,左子卿便现行返回了家中。

  左子卿原想吃过晚饭再过来看看,不想未到家门就遇上三个许久不见的好友。

  一番寒暄,几人便攀谈起来,聊至兴起,一人就提议到城中宝月楼好生聚聚,左子卿推脱不开只得一同前往。待酒宴散去已近初更。

  此刻城中城中各家商铺多已闭门,只因左子卿离开客栈时有所交代,所以平祥客店里还亮着灯火。

  原以为自己一进到客店便能见到邢、叶二人,不想在客店中等他的却只有平祥客店的董掌柜。

  惊问:二人还未回来?

  董掌柜点头:自二人出门后就再未回来。

  知道左子卿急于找二人,所以他还曾找马厩的马倌询问二人左走的方向,据马倌二人似乎是往城东去的。

  听的二人现行往城东而去,左子卿便断定二人去得必是良家集子,却也不由的心中一揪。

  虽说良家集子距城中并不算远,熟道的上午出去,午未时分也就该回城了。

  可往良家集子的的岔道颇多,有不少还是通往深山密林的,前几日又连降大雪,好些道都没在雪下,像他二人这般初来乍到的一旦走岔后果不堪想象,便要出城寻找。

  可等到他赶到城门口,才发觉城门早已关,自己虽身为捕头,可此刻要想出城,也要有知府大人的亲笔手谕。

  只是这几日老夫人身上不舒服,大人多日不展双眉,此时过去叨扰,多少总觉有些不妥。

  思来想去,左子卿最终还是回返家中,只是一夜转辗反侧,令他难以入眠。

  这日,天方蒙蒙亮左子卿便起了身,吃过早饭,便赶往府衙请来两日的假。

  而后赶回家中向妻子略作交代,叫上王喜贵牵上马往良家集子赶去。

  因不知二人是走错道,还是昨夜就留宿在良家集子,便想着先行赶往良家集子,若二人确实没到过良家集子再请集上的人与自己分几路寻找,这般也能快些。

  所以二人一路上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

  寒冬的清晨,道上少有行人,左子卿主仆二人策马如风,风驰电掣般向前行去。

  或是跑的太急,过一弯道时竟被一辆从另一侧出来的马车惊了马,一时没控制住二人双双被立起的马翻倒在地。

  驾着马车的也忙勒住了马,同乘的两人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迎上,分将二人扶起,“没事吧!”

  “没事,多谢二位公子。”左子卿和王喜贵起身拍去了身上的雪,抱拳道。

  “二位客气,没事就好!”

  “邢公子,叶公子!”定住神的王喜贵一下就认出了二人就是自己和自家公子要找之人,欣喜不已。

  “哦,原来是王总管啊!”此刻上前搀扶二人的邢云与叶少华也认出了王喜贵。

  叶少华笑道:“王总管,你怎么上这来了,跑这么急干吗啊!”

  “二位公子,是和我家公子过来寻你们的,您二位一夜回归忻州府。我家公子也是一夜未眠。

  这不,一大早就出城寻你们来了。哦,这位就是我家公子。公子,这位就是邢云邢公子,这位叶少华叶公子。”

  “原来您就是左捕头,我二人真是失礼了。”邢云与叶少华拱手齐声道。

  “二位客气了,看到二为安然无恙在下也就安心了。”左子卿长舒口气道。

  邢云莞尔道:“要捕头为我二人担心,我二人真是过意不去啊。”

  “邢公子哪里话,你们沙崭的朋友,也就是我左子卿的朋友,朋友之间理当如此。”

  “哟,二位公子,你们认识左捕头啊!”于七下车上前道。

  “啊!”二人含糊其辞应了声,于七倒也没在意,转而道:“左捕头,王总管你们没事吧!”

  左子卿一笑:“哦,没事。对了七爷,您这是进城哪!”

  于七盈盈喜笑道:“是啊,再进趟货就该过年了。”

  左子卿颇有些感慨道:“是啊,今儿都腊月初九了,也没几天了。”顿了顿又道:“二位公子,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叶少华一笑:“良家集子那差不错了,现就差柳家堡了。”

  左子卿:“可有何收获?!”

  邢云淡淡笑道:“多少有一些,只是好些个是事情尚无头绪。”

  “嗯!”左子卿点头道:“这事原本就急不得,何况又相隔这许久,慢慢来吧!”

  “邢公子,叶公子你们和左捕头是不是有什么要办啊?”看着二人与左子卿这般言来语往的似说着什么事,站在一旁的于七听在耳中却是一头的雾水。

  邢云与叶少华这才想起一旁还站着于七,脸上不觉一讪,叶少华赧赧一笑:“呃,是,是有些事情。”

  于七展颜:“嗨,你们既有事就早些办去,我这骡马走得不快就不用管我的,你们跟左捕头先走吧,早些办完了也才能早些回家。这都腊月头了,家里人怕是都等急了。”

  二人相视一眼,向左子卿投去相询的目色,左子卿微微颔首。邢云笑道:“那行,七爷,那我们可就先走了。”

  “去吧!”

  二人这才唤来一直尾随车后的两匹坐骑,双双拱手道:“七爷,我们就此告辞了。”

  “二位公子好走!”于七回礼道。

  “七爷,得闲也上家坐坐去。”左子卿道。

  “唉!”

  四人这才扳鞍纫镫,翻身上马,向七拱手辞别后方调转马头,打马行出一段距离方策马离去。

  四人一路疾驰,巳时三刻就已回到了忻州府,向王喜贵略作嘱咐,左子卿便陪同二人去往柳家堡。

  一路上,左子卿与二人说了不少顾府的情况。

  直到此刻,二人才得知顾府的旧宅早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

  据左子卿从其师孙贵那得知案发第二年邢、顾两家几乎是在同一天遭受了一场大火,因邢府起火时是正是白天,就得及时,府宅的大部分院落屋舍都都存的下来。

  而顾府由于是深夜着的火,待众人发现时火势已大,虽奋力扑救却也只保住了顾府的祠堂,且也多有破损。

  顾府与邢府一般也兴办义学。

  只是顾府的资产以商铺为主,并未在柳家堡置办过多田产,靖难之役中顾府的六家商铺就先后关门歇业。

  在柳家堡的几处田产虽也如良家集子那一样分有有顾府原先的佃户租种,但由于顾府的田产不多,每年所得的租银无法完全保障义学的日常支出,所以在案发后十年顾府所开办的义学也关了门。

  而对祠堂日常的修缮维护亦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顾府祠堂亦是日渐凋敝,破败不堪。

  闻此,二人唏嘘不已。想起邢府祠堂的诸多怪象,二人心中不觉担忧。

  略一思索,邢云遂道:“左捕头,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兄弟二人想出资为顾府修缮祠堂,您觉得如何?”无论怎样,邢、顾两家毕竟是世交,自己出资为其修缮祠堂也是应当。

  可这话却让左子卿诧异不已。

  出道不久的江湖少侠对些个陈年旧案感兴趣不足为奇,纵然是同情顾府众人的遭遇,到坟前烧上三柱清香就已算尽到心意了,怎么会想起出资修缮之事。

  念及沙崭言语,左子卿心头愈发困惑,不觉走了神。

  “左捕头,怎么,您觉得不妥吗?”见左子卿久不答话,叶少华便道。

  “哦,没有!”左子卿回过神遂笑道:“其实,那顾府的祠堂连带坟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修缮一新了。”

  “‘修缮一新’?”二人对此颇为愕然。

  叶少华道:“左捕头,您不是说顾府的田产收入连对祠堂的日常修缮都无法为继,怎么,怎么一下有都修缮一新了?”

  “哦,那是五年前的事。”左子卿爽朗一笑。

  “五年前!?”二人此刻一下就想起了柯兴提及的那位为邢府修缮府宅、坟茔的那无名公子,心头一怔,暗道:“难道顾府那也有人去了?”

  邢云随即一笑道:“左捕头,五年前什么事啊?!”

  “五年前,柳家堡那来而来一帮人。”

  “‘五年前’,‘一帮人’。”二人一疑,心道:不会是哪位无名公子吧!”

  “来的不是去良家集子那位,而是位小姐。”左子卿似猜出二人心中所念,笑道。

  “小姐?!”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在五年前,去良家集子的是为公子,到柳家堡的则是为小姐。这还真是巧了。

  “是小姐。说来也巧,那日我恰好到柳家堡办事,刚进堡就遇上了她们。据柳家堡堡长说,她们也是刚到。”

  “她们也是报恩去的?”叶少华道。

  “嗯!”左子卿点头一笑:“据随行的管事嬷嬷是这么说的。再说了,若非报恩,平白无故的她们何必花那么多银钱为顾府修缮祠堂和坟茔。”

  左子卿似乎从二人先前眼中划过的那抹浅笑读到了什么,只是并未点破。

  邢云粲然一笑:“左捕头说的是,我二人也只是觉得他们来的的时间太过凑巧了而已。”

  这话却让左子卿对二人有了些好感。

  若果说先前对二人之种种是银沙崭交托之故,但听得邢云这般坦诚之语,到令他颇感钦佩。

  能当着自己,一个与他们并非熟识之人道出这样一番言语,可见邢云此人心中无私,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着二人呼名道姓的亲近得很,想那叶少华断也不差。

  便笑道:“不瞒二位,其实他们初到之时在下也曾怀疑过,毕竟他们是前后脚到的,又都是报恩来的,不得不令人起疑啊。”

  “他们是前后脚到的?”闻言二人也有些惊奇,叶少华道。

  左子卿:“是啊,是那位小姐先到柳家堡,三天后那公子才去的良家集子。当我得知良家集子那也有了来报恩的人时,我也怀疑过二人,只是随后的细几次查访却打消了我心中那些疑惑。”

  “这是为何!?”叶少华愈发好奇。

  “二位想啊,纵然身份文书能做假,可这人说话口音总不会有假吧!”

  邢云心头一亮,喜道:“左捕头,听您这话音,似乎您知道他们的来历!”

  左子卿讪讪一笑:“这倒也没有,我在所知的不过那位小姐姓氏。只是从他们随行之人闲谈时话中带出的口音来看,那小姐所带的人里多带有云贵之音,虽不知很明显,但还是能听出来。

  而那位公子所带的人中却没有那样的,由此可证二人从一处而来的可能性不大。”

  “嗯!”二人有些认可的点点头。

  叶少华道:“对了左捕头,您刚才说你知道那位小姐的姓氏,那她姓氏什么啊?!

  左子卿道:“那小姐是章府的,姓贾。”

  这话到让二人一愣,这章府的小姐怎么姓了贾了?!

  看着二人一脸的诧异,左子卿笑道:“忘了跟你们说了,那位小姐随的是她父亲的姓,她父亲是入赘的,那小姐本应随母亲姓章。这些我都跟那些留在柳家堡修缮祠堂的人闲侃是知道的。

  听那些人说,章家世代经商是家大业大,可不知为什么自她高祖起,连几房的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大多活不过三岁,最后只有四房的六小姐活到了成年,至此章家就成了一脉单传,所以章家的女儿就是招夫入赘,不出门的。

  听说那小姐上头原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惜都没活过六岁。那小姐的母亲在小姐三岁时就过世了,章家就剩她一条血脉了。

  为了她能平平安安的,她祖母便寻了个术士给小姐批八字,术士说因章家阴气太重,孩童原本阳气就弱所以都活不久,只有先随了父姓避过那阴气,待小姐招夫入赘产下子嗣后方能改随母姓。所以这小姐才随父亲姓了贾。”

  “哦。”二人这才明白了。

  叶少华接着道:“那小姐多大年岁?什么模样啊?!”

  左子卿道:“模样到没看见,她一直戴着帏帽,想是大户出来的不喜抛头露面。看她身形还没长开呢,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岁。”

  邢云好奇:“她在那待了几日啊,总不会一直戴着帏帽吧?”

  “哪有几日啊,给顾家人扫了墓,去祠堂拜祭后当天就走了。”

  “这么这么急!?”邢云接着道,亦迷惑。

  左子卿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她们原先也打算住几天的,在柳家堡都选好的客栈了。可那日申时二刻来了匹快骑,马上那人是一脸惊慌,一下马跟管事嬷嬷说几句。

  那管事嬷嬷脸色骤变,忙吩咐人收拾行李,只留下银钱和几个人便带着那小姐走了,此后她们也再没来过。”

  同是报恩之人,又同在五年前到此。

  同样出资重修的两家的墓地,修缮了屋舍、祠堂,也同样一别之后再未现身。

  太多的巧合让邢云与叶少华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那二人间真就没有一丝关系。

  那二人到底是什么人,若真是报恩而来,何故修缮完毕却在不现身?纵然自己无暇前来,每年也该派人过来祭扫才是。

  可他们若非报恩之人,何故出重金为两家修缮这许多?要知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平白无故的,何苦呢?为查案,若单为查案无需这般。

  难道……猛然间,二人忽念及一人,顾斐然顾三公子,不由得心头乍亮。

  想那顾三公子真能逃过那劫,而今应已过不惑之年,若成婚生子,其子女也该有十来近二十的年岁了。那一男一女会不会是他的孩子,只是他们要真是顾家人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

  二人此刻的心情是忽喜忽忧,茫然迷错!

  见二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左子卿暗下一叹亦不再多语,默默的陪着二人继续向前行去。

  其实,二人此刻心中所想他大致也能猜出一二,而那何尝不是困扰他心头多年的谜团。

  只是二十多年那两桩案子上头都不让再查,何况那两人虽是来历不明,可毕竟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之处,说来也算是善举。

  纵然他心中满是疑惑,可身为捕快,今生就注定了要受许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能做却不该做都需再三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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