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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鱼牙


  “李贤弟,只怕有问题的是吕膺啊。”法曹府厅堂里,苏云瑞将试探吕膺的过程一一说明,又将与邵逢源的分析也说与李闲听,最后得出了结论。

  李闲完全没有意外,他与勿部昕也已经怀疑上了吕膺,苏云瑞他们的分析只是在这上面继续添砖加瓦而已。

  “原来老苏与逢源在外边是讨论这事,也算卓有成效。”

  苏云瑞和邵逢源脸色都是微微一僵,下意识互望一眼。

  邵逢源赶忙道:“大人,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苏云瑞也道:“思勖的事情解决,我这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贤弟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李闲向苏云瑞表示一下感谢,然后道:“接下来要做的也简单,查到这一步,想从法天社那边打开突破开,难度太大,再说王讷他们那边做样子也好,另有目的也好,掺和其中,总归是个麻烦,既然吕膺有疑点,从他这边下手便最直接了,老苏,我怀疑吕膺从冈州盐场不光接手了大笔的食盐,还接手了数百人力,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力,这些人他势必要隐藏安置起来,你与吕膺有生意往来,人脉又广,针对这点查一下,若能查出个结果那便完美了!”

  苏云瑞当即道“这事交给我就是,贤弟尽管放心。”

  李闲对苏云瑞自是信任,又对邵逢源道:“逢源,你与几位云家哥哥一面盯紧吕膺和沈观音,另一面针对他两家明面上或者私下里各种人情贸易往来的对象进行调查,既然二者都与裴伷先有联系,那他们共同接触的对象中极有可能有我们要找的目标!”

  邵逢源立马应声。

  李闲吩咐完这些,却是注意到苏云瑞和邵逢源还都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尤其苏云瑞,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道:“怎么,老苏还有其他事?”

  苏云瑞迟疑一下,两腮的肥肉抖了抖,说道:“的确有件事想问问贤弟?”

  李闲笑道:“老苏与我还客气,直说就是了。”

  苏云瑞瞥眼一旁的邵逢源,对李闲道:“杨重隽让我布局那事,我若没有与贤弟明言,贤弟会否就那样上当了?”

  李闲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苏云瑞问得还是之前贩运奴隶拖他下水的事,便道:“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老苏还纠结那个作甚?而且我觉得苏大哥也不会那样对我,不是吗?”

  李闲这次以苏大哥替换老苏的称呼,自是表明他对苏云瑞的确是当做兄长看待。

  苏云瑞自然明了,事实李闲一直都是唤他苏大哥,是他坚持让李闲唤他老苏,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相信,总有一天这坚持是会证明是正确的,嘴上则道:“我就是想问问贤弟,毕竟杨重隽那伙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这次胁迫我,下次可能胁迫的就是别人,若贤弟一个不慎,怕就中了计了。”

  李闲哑然失笑道:“原来老苏是有这个担心,那大可不必,即便再相信的人,我的原则也一向是,把人往好处想,把事往坏处做准备,之前那事即便老苏不坦诚相告,我也会做最坏的打算,做好充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的。”

  苏云瑞怔愣一下,随即叹道:“果然如此,我果然没有看错贤弟。”说话时眼神不经意与邵逢源一瞄,像是在说怎么样,果然如此吧。

  这下再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苏云瑞和邵逢源便告退,相携而出。

  目送两人离开,李闲没多想,宁无瑕则道:“闲郎,苏大哥和邵曹府似乎有些奇怪啊,会否和他们之前说话有关系?“

  李闲道:“人与人之间总归是会保留些秘密的,还是那句话,把人往好处想,把事往坏处做准备,老苏和逢源没有问题的。”

  宁无瑕便没说什么。

  这时法曹府门外,苏云瑞和邵逢源相互对视,苏云瑞眼神灼热的道:“邵老弟,你与李贤弟也相处有段日子,他的能力、为人,不说你也清楚,我的想法可能在旁人听来有些痴人说梦,但有些梦,下决心却做,却是可能变成现实的!”

  邵逢源没说话,似乎还在咀嚼李闲刚刚所说的把人往好处想、把事往坏处准备的道理,带苏云瑞说完,他停了一会儿才道,“苏兄把这么隐秘的事情说与我听,不知又想让我做些什么?”

  苏云瑞显然就是在等邵逢源这句话,神情略显激动的道:“我私下里做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李贤弟的知道的,不然他一定阻止,然而一人计短,众人计长,邵老弟的心思谋略,老苏我有所体会,并不强迫你加入我们,只希望邵老弟能以军师的身份帮我们谋划一番,便足以了!”

  邵逢源陷入思索中,与李闲接触的种种画面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对于李闲,他百分百的看好,但苏云瑞他们的谋划,还有李闲曾与苏云瑞说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理论,这位上官内心中显然还潜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苏云瑞的野望或许真的有些荒唐,但若真的在一个朝代更迭的过程中,最终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到呢!搏一把是对的,说不得真能因此开创一个无法想象的新时代!

  心头的小火苗随着思索越来越旺越来越炽热,最终轰然暴涨,化作一团熊熊火焰。

  邵逢源目光炯然的回望苏云瑞,一字一顿道:“好吧,苏兄,算我一个!”

  苏云瑞喜出望外,用力点头,两只手便紧紧握到一处。

  一些催生了一个时代的东西在经历过萌芽期后,开始渐渐的执着的茁壮的生长起来!

  时间随后便以一往无前的姿态飞奔着。

  诸般事态仍旧在依照各自的轨迹向前推进。

  李闲将云氏兄弟、邵逢源还有苏云瑞都分派任务,监视瞿世让、沈观音、吕膺、王讷,调查吕膺、沈观音之间的交集,密切关注裴伷先的踪迹。

  进展始终不大,王讷是否王那相,没有丝毫的线索可以证明,裴伷先这法天社的社首也始终没有露面,法天社忽然间就转入了地下,有销声匿迹的迹象,瞿世让还在一心筹划端午祭神,而随着端午越来越近,岭南五府的官员、诸多溪峒酋帅均开始云集广州,本就繁华的广州因为这些大人物的出现,繁华中开始显现奢靡、混乱和失控的征兆,以致一直在纠缠的陆元方和杨重隽两方面也不得不暂时抛下对立,勿部珣掌控的番禺军府,萧执珪掌控的绥南军府,都派出大半军力,维护治安,稳定局势。

  以冯君衡为代表的冯家还有三大家族的宁陈两家也齐齐发声,要求诸溪峒酋帅严控手下,不得在广州寻衅滋事,扰民害民,然而这也只是起到微末的作用,毕竟如前所说,这些溪峒酋帅本身便是混乱的根源,他们当众有的有着羁縻州刺史的身份,有的则是在荒僻之地占山为王,虽说表面都服从朝廷的指挥,可骨子里僚人的那种凶蛮性子是压抑不住的,这亦是岭南的一大特色,除非是象冯宁陈三大家族那般,早些年便与汉人通婚,彻底汉化,才有可能摆脱俚僚那种粗蛮的劣根性。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李闲是采取袖手旁观的姿态的,既然王那相、法天社还有吕膺、沈观音他们的阴谋极可能是在端午祭神时发难,那目下的局势正是他们最该操心的,若不然混乱到一定程度,端午祭神被搅黄,那再狡诈的计谋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事实上瞿世让的表现也更加证明了李闲的判断是正确的,作为端午祭神的主要负责官员,瞿世让为此不辞辛劳,一一拜访到达广州的溪峒酋帅和各府官员,以慰问的姿态安抚、调解,尽量让所有人都耐心的等待端午的到来。

  瞿世让难得如此负责勤政,一反常态,更加说明了问题,对此李闲也是让邵逢源把瞿世让负责的端午祭神的诸般细务全都弄到,一一拆解、分析、研究,加上种种监视吕膺、沈观音所得的信息,譬如两家在龙舟竞渡上都一扫往年重在参与的主旨,今年破天荒的极其重视,每家都准备了十只龙舟队,以每队十名队员算,加起来足有一百名精壮孔武的汉子,若这还说明不了问题,瞿世让在整体的保护措施的安置上,将番禺和绥南军府的主要战斗力都安放在外围,用以维持围观百姓的秩序,真正需要保护的诸多官员和酋帅美其名曰有一对百人精锐保护,可百人对百人,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更何况,在替代烧山的焚烧木材山的仪式上,还有一队骑兵主理,因为有表演的成分,也是由吕膺一力承担,由他负责训练人手,完成此事,这队骑兵人数不多,二十来人,可加上赛龙舟的一百人,已经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当然,这应该还只是冰山一角,因为仅凭这些尚无法做到在短时间内屠杀一干酋帅和诸府官员,所以还有些环节是李闲没有想到的,最简单的就是嫌疑最大的王讷始终还没有动静,一直在追查高延睿的案子和法天社,李闲可以断定,如果王讷就是王那相,那在这场阴谋中绝不可能只是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他一定还有什么后着没有使出来。

  端午日近,更确切的线索始终没有发现,虽说李闲和勿部昕都认定端午祭神会是王那相、法天社和吕膺、沈观音实施阴谋的时间点,且阴谋就是谋杀所有官员和酋帅,但着更多还是基于推理,始终欠缺有决定性的线索,这也导致两人将此事与陆元方禀报时,陆元方虽然选择相信两人,但对于因此取消端午祭神,却是无能为力,那毕竟是传统,是岭南的汉族与僚人相融共生的证明,取消不可能,将这事从瞿世让那里接手还算可行,然而当陆元方提出这要求时,意外的被杨重隽一伙强力反对,杨重隽、郭霸一众人均表态相信瞿世让的能力,坚决要求瞿世让继续主导此事。

  陆元方也是颇无奈,只得要求李闲尽快查到决定性的线索,让他好有理由堵住杨重隽一干人的悠悠之口。

  在这件事上勿部昕极其的愤然:“李兄,干脆让杨重隽他们去送死好了,到那时候他们便知道后悔了!”

  李闲对此没有多余的苦恼,目下的广州局势便是这样,陆元方和杨重隽便是两个泾渭分明、水火不容的阵营,陆元方这方要做什么,对方定然想尽办法阻挠,而杨重隽那边的生意则是被打击的七零八落,几乎陷入停顿,动了别人的奶酪,自然不能指望别人还要给你笑脸,配合你。

  “要不干脆把事情向杨重隽他们和盘托出,就不信他们还会由着瞿世让乱来!”勿部昕又提出一个建议。

  李闲摇头道:“没用的,现在这种情形,他们只会认为我们是在危言耸听,甚至因此带来更差的效果。”

  勿部昕道:“那怎么办?王那相、裴伷先藏得极深,吕膺和沈观音又把表面功夫做得无懈可击,除了瞿世让,咱们也没有别的突破口啊!”

  李闲道:“是啊,不过勿部兄觉不觉得奇怪,虽说咱们是想让瞿世让不再插手端午祭神的事,可杨重隽一干人的反应也过于激烈了,他们似乎十分坚持让瞿世让负责此事,这其中似乎有古怪?”

  勿部昕思索一会儿道:“李兄说的不错,现在回想一下似乎真的不对劲,我记得李兄好像还退而求其次,提议让卢平卢大人也参与筹划,但也被拒绝,虽说李千里的人只剩下瞿世让,可卢大人素来公正,杨重隽一伙如此排斥,真的有些很奇怪了。”

  思绪便沿着这个思路发散了下去,李闲道:“撇开咱们推测的法天社的谋划,瞿世让在端午祭神一事上定然还能捞到大票的油水,若说杨重隽等人为不让卢大人发现此事也可以理解,但据逢源了解到的情况,瞿世让这次除了与吕膺接触密切,其余参与的豪户都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未像以前那般索要好处,再则,我还提议让陈思承陈大人负责协同安抚诸酋帅的事宜,这点瞿世让本人都有些心动,但杨重隽一干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已经绝不是为担心受贿索贿被发现而应有的反应了。”

  勿部昕点头道:“是啊,如此说来杨重隽他们定然还有别的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李兄,会否杨重隽也是法天社的人?”一个大胆的假设。

  李闲沉吟道:“其实每个人都可能与法天社有干系,杨重隽也不无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若不然,他也不至于画蛇添足让老苏给咱们设局,直接等到端午祭神一网打尽岂不简单。”

  勿部昕道:“那倒是,但如此一来杨重隽在谋划什么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李闲忽道:“不,其实也没什么难以捉摸的,勿部兄不觉得最近薛儆他们过分的安分了吗?以薛儆的性子,吃过之前那么大的亏,他会就这样算了吗?”

  勿部昕当然摇头:“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自然不会那么算了!我明白李兄的意思了,薛儆之所以这么安分,是因为他知道杨重隽另有对付我们的计划,而这计划极可能也是在端午祭神期间,所以他们才如此坚持让瞿世让牢牢把控此事。”

  李闲点头道:“没错,这样解释就合理了,只是杨重隽打算怎么样对付我们还不清楚,说不得和吕膺他们的打算一样,也想来个一网打尽,也说不定。”

  勿部昕道:“那倒是极有可能,杨重隽掌控着剥皮军,那帮凶残的家伙伪装一番,以江洋大盗的身份杀害咱们,过后还真是查都没法查去!”

  李闲道:“也不会那么简单,江洋大盗绝不可能很多人一起行动,而若只是少数高手,又做不到他们想要的程度,总之他们会选在端午动手是一定的,至于具体的谋划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勿部昕眼放寒光道:“倒要看看杨重隽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最好别让咱们抓住他的尾巴,不然,哼!”

  对于勿部昕的心情李闲也可以理解,毕竟一方面王那相和法天社的阴谋还在步步逼近,杨重隽一干人非但不配合,还背地里搞些其他的小动作,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面对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勿部昕愤懑难平也就可以理解了。

  “勿部兄,时间越来越少了,说不得咱们得做好另外的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李闲沉思过后,如此说道。

  勿部昕不解道:“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这其实是李闲一直在心中盘旋的一件事,与其阻止瞿世让和吕膺,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挖出王那相,将法天社一网打尽,当然,这便需要对敌人的计划有更清楚的了解,以免被误导,那非但无法将计就计,反而可能演变成自寻死路。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少,李闲发现说不得就得冒一把险,来个将计就计,他正要把自己心中所想与勿部昕和盘托出,忽然宁无瑕从屋外走了进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平儿,小妮子神情十分古怪,似乎有些焦急。

  “闲郎,平儿妹妹有事情与你说。”最近几日因为李闲多数时间都是在家中和法曹府两点一线来往,宁无瑕除去护送他,其余时间便都在调息打坐,倒是不怎么参与到案子的调查了。

  李闲问过她为什么,她的回答倒也简单:“师傅说过你会有危险,我隐隐预感就是在端午祭神的这段时间,我的服气术正处于瓶颈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冲破他,好更好的保护你!”

  李闲既是感动又是惭愧,同时又不免好奇,宁无瑕的修为他已然是见识过,在与那凶名甚著的无常道法恶的交手中,两人均表现出非人实力,那已经远远超出寻常绿林人物的范畴,现在宁无瑕竟然还要进一步突破瓶颈,那突破后会是什么样的层次?陆地神仙吗?

  李闲倒是问过宁无瑕,宁无瑕的回答轻描淡写:“陆地神仙是师傅那样的存在,但他轻易不会出手的,至于我突破瓶颈后的境界,我也说不清,但应该可以轻松搞定法恶吧!”

  李闲已经觉得够震撼,便不再妨碍宁无瑕,于是,当他在家中的时候,宁无瑕便桂树下修炼,他在法曹府,宁无瑕便会在院子中打坐,他集中精力调查案子,宁无瑕集中精力提升自己,说回来,每当想到这件事情,他都有一种与宁无瑕在另外一个层次心灵相通的感觉,同时他也意识到,他越来越习惯宁无瑕无声的陪伴,若是有一天宁无瑕离他而去,那生活一定是贫乏且没有色彩的!

  至于平儿、何君儿,这段时日子李闲也顾不上他们,一大一小两个美女也是可心,不来打扰李闲,距李闲所知她们还是在研究刺绣,因为何君儿的痴迷,平儿也跟着钻研进去,貌似都找到了人生寄托的样子,所以当平儿忽然过来说有事情,李闲倒是有些意外的。

  上前不由分说将平儿揽入怀中,柔声道:“是否怪少爷冷落你们了?”

  李闲还是在从后世普通女子的角度去思考,以为平儿是有些怨怼这段时间他过于忙碌,而疏忽了她们。

  平儿却摇头道:“不是的,平儿知道少爷在忙案子的事,平儿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少爷。”

  李闲讶然,松开平儿道:“到底什么事情?我的乖平儿似乎有些着急?”

  平儿摊开手掌,说道:“少爷还认得这个吗?”

  李闲看过去,却见平儿的手掌中赫然有一颗景致瓷白的鱼牙,他立马记起张阿珠送平儿的那个,便道:“是阿朱姑娘送给你那个吗?”

  平儿摇摇头,探手在脖颈一摸,却是又扯出一枚鱼牙,李闲才意识到平儿望手中拿着的是一枚全新的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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