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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乱如麻


  深沉的夜色,浓烟笼罩市舶司府周围,负责市舶司府安全防御的是剥皮军的一枝,人数不算多,之前看到虎匪杀过来,人头涌动,这些绿林出身悍不畏死的剥皮军亦不免有些心惊胆战,人数上的绝对优劣对比,让他们完全没有能防御下来的信心,至于那些昆仑奴和新罗婢,被充作炮灰赶出去,原本是想阻碍虎匪的攻击,顺便试探虎匪攻打的决心,只是古怪的是,对那些昆仑奴和新罗婢,虎匪张开‘血盆大口’转眼便吞没进去,之后便没了动静,那些奴婢也不知是死是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虎匪在那之后便停止了攻击,开始转而在周围堆积柴火,打算用火攻,这也让一众剥皮军心下稍定,若是火攻他们也清楚可以用水阻住,争取时间,只要援军能早些赶过来,那便足以抵住剥皮军了。

  随后虎匪果然用火攻,他们以水浇之,浓烟随之弥漫开来,却是方圆百多米都被浓烟笼罩了起来,且颇为呛人,一众剥皮军只得用绢帕沾水堵住口鼻,方能忍受,当然,这样的情形虎匪定然也是不敢发动攻击的,尽管在那烟雾后头清楚传来虎匪的呼喊声,剥皮军们倒也不担心,现下要做得便是等待,等待援军的到来,然后就在这时候,广州一下子乱了,杀声震天,火光熊熊。

  普通的剥皮军士兵自然不可能知道卢平、杨重隽这些人的安排,发现广州的乱象还以为也是虎匪干的,不免有些担心,显然虎匪势大,广州若陷落敌手,那他们这市舶司府也就没有保护的意义了,亏得盛清平及时出来,告知他们广州的混乱是卢平大人安排的,他们只需坚守于此,莫让虎匪攻破市舶司府,那待到天亮,胜负便底定了。

  剥皮军们这才定下神来,关于卢平他们与海夜叉之间的关系,流传甚广,许多人都知道些皮毛,盛清平如此一说,有些便明白了,闹的广州混乱不堪的极可能不是虎匪,而是夜叉匪,这的确是几位大人的筹谋。

  至于盛清平,安抚这些军士时说的也是笃定,神情无比的自信,只是没人知道,他不时向广州那边张望的目光隐隐是饱含着一丝忧虑的。

  鱼红秋的虎匪忽然攻打市舶司府便已经是卢平计划之外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海夜叉那边的消息都说虎匪被打压的只能龟缩琉球,做游击战,但偏偏却在这场计划的关键时间点上,突然登岸,攻打市舶司府,这其中若说没有李闲的筹谋,绝对说不过去,可李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广州的混乱论理势必是海夜叉带人所为,只是若是海夜叉应该便会注意到市舶司府这边被虎匪攻打,该分兵过来援助才对,莫非海夜叉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盛清平真想插上翅膀飞进广州城,看个究竟,原本应该是己方掌控之下的局势,就因为虎匪的突然攻打,一下变得蒙昧混乱起来。

  比起卢平,盛清平更加担心李闲,那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年青人,似乎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心思和智谋,卢大人的计划该不会被他给利用,将计就计了吧!

  广州城内,混乱在上演。

  一群群海匪执刀握剑,凶狠的将一个个店铺破门而入,到处抢掠财物,临走再来上一把火烧个干净,从这些行径看,这些人毋庸置疑都是海匪,但一些小细节还是令人百思不解,就是这些海匪只抢掠放火,但对碰到的百姓却并不下死手,最多一顿拳脚打倒,或者挥舞吓跑,似乎并没有害人性命的意思。

  海匪的目标看起来很明确,就是制造混乱,而随着时间向后推移了一阵,另一只披头散发看不大清楚容貌的凶悍队伍又杀进了广州,为首的披头散发,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发丝遮掩的脸上其实是有一道蜈蚣一样的恐怖伤疤的,这支队伍正是看到广州城内起火后按耐不住性子杀过来的萧执以及他的绥南府兵。

  广州的混乱局势与萧执预想的一般无二,他不疑有他,直接吼道:“去阎森罗家,抢光、杀光、烧光,冲啊!”

  自有一队人响应他的三光政策,呼号着随他杀向阎府,剩下为数不多的府兵则混入海匪中,与海匪一并抢掠放火。

  阎府中,薛儆、陈承亲正在阎森罗的陪同下,欣赏歌舞,饮酒作乐,有中意的伶人便硬扯过来,抚弄戏耍,场面极其的糜烂。

  兴致正浓的时候,阎家的老管家忽然急匆匆闯进来,焦声道:“少爷,不好了,海匪杀来咱们阎府了!”

  阎森罗、薛儆还有陈承亲都从色令智昏中清醒过来,薛儆和陈承亲都有些疑惑。

  陈承亲道:“海夜叉的人怎么会攻打阎兄的府邸,这说不过去啊?”

  薛儆也道:“是啊,莫非是有误会!”

  阎森罗道:“事不宜迟,陈兄,薛兄,快随兄弟出去分说清楚,我阎家家大业大,百十口人,一旦海夜叉的人杀得兴起,还真怕他们不分敌我啊!”

  陈承亲受了阎森罗如此热情的招待,不好坐视,便道:“走,还是我陈家暗中帮助他们搞这调虎离山的计划,就不信海夜叉不给这面子。”

  薛儆阎森罗便跟上他一起,匆匆来到重重抵住的大门口。

  阎家也是有部曲家丁的,这种时候都聚拢在大门口,拼尽全力的守门。

  陈承亲一进院子便听到外边的喊杀声,什么快开门,不开门老子们就放火了,到时老子们杀进去,不分男女全都奸光杀光抢光,又是一个三光政策,似乎正是萧执带领的一种绥南府兵。

  陈承亲不免皱眉,在院子中央站定,扬声道:“可是夜叉匪的兄弟,鄙人陈家的陈承亲,阎兄乃是自家人,纵使阎家富庶,也不敢自相残杀,惹人笑柄,还望给陈某个面子,带人撤离吧。”陈承亲表明身份,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用处,毕竟刚刚才与一些夜叉匪做过接触,都是依照卢平的筹谋做事,总归相互间会给个面子的。

  陈承亲话音落下,便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本以为海匪会撤走,谁知道却听外头人喊道:“什么狗皮倒灶的陈家,还陈承亲,他要跟谁成亲,当老子是兔爷儿,要跟老子成亲啊,兄弟们,放箭,把这兔爷儿的屁股射开花!”

  嗖嗖嗖嗖的弓弦震动,无数火箭便从空中飞射过来。

  亏得陈承亲的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第一时间撑起盾牌将陈承亲、薛儆还阎森罗护卫起来。

  听到火箭撞击在盾牌上发出的声响,陈承亲脸色无比的阴沉,对方的反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言辞间的侮辱让他很是颜面无光。

  “这些夜叉匪是要找死啊!”陈承亲本就是最看重颜面的年纪,这样的反应自也在情理之中。

  阎森罗则道:“陈兄,这其中有古怪啊,若是夜叉匪,都是卢平大人的筹谋,不应该如此的,原本攻打阎某的府邸,阎某便有些怀疑,现在看来,莫非。”欲言又止。

  薛儆道:“阎兄有话直说,莫吞吞吐吐,目下的形势,你阎家都要保不住了。”

  阎森罗闻言道:“薛兄、陈兄,不是阎某长他人志气,实在是那个李闲狡计百出、为人极是诡诈,阎某是担心会否是卢大人的计划反被他给利用,如今杀入广州的其实不是夜叉匪,而是李闲的人,他正好趁此机会清除异己,不光阎某,还有慕容老板等等,若是死于匪患,事后亦是无法追究的!”

  陈承亲闻言不免有些惊疑,倒是薛儆,已经是骨子里对李闲有着畏惧,闻言忍不住惊怵道:“阎兄说的是,陈兄,李闲那王八蛋简直不是人,只怕卢大人真有可能中了他的计的,不管那么多了,陈兄,带领你们陈家的部曲杀出去,是否李闲的人,一交手便明了了!”

  若只是阎森罗如此说陈承亲还有些迟疑,但薛儆的话对他却很有些影响力,尤其这时候外边的海匪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辱骂陈承亲以及陈家的祖宗八代,各式不堪入耳的言辞,很是刺激到了陈承亲和一众陈家部曲。

  陈承亲心底杀意大炽,他本就是无法无天杀人如麻的性子,手底下的部曲也都是陈家的精锐,虽然人数不算太多,但即便对上数倍于自己的海匪,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当下不在迟疑,喝道:“阎兄,让你的人开门,看陈某让这些海匪知道管不住嘴的后果!”

  阎森罗喜形于色,忙道:“全靠陈兄了,来人呢,莫管大门了!”

  那门却是不用开,只要里头抵住的人松手,外边的海匪自然轰隆隆把大门砸开,呼吼着杀啊,一拥而入。

  而此时陈承亲已经命令陈家部曲做好了回击的准备,盾牌手居前,弓兵居后,海匪刚冲进来,便有一排箭雨射出,霎时十多人中箭倒地,一命呜呼!

  其余海匪见状顿时作鸟兽散,正如陈承亲所欲想,这些海匪的确是乌合之众,一看有训练有素的精锐等着自己,立马掉头逃命,逃命的速度倒是快的脚底抹了油一般!

  与此同时,已有陈家的人将受伤的海匪捉过来,逼问来历,果然得知这些人是虎匪鱼红秋的手下,随之禀报陈承亲。

  阎森罗和薛儆闻言脸色都是大变。

  薛儆道:“果然又被李闲利用了!那个王八蛋怎么什么事情都被他料在先头呢!”

  阎森罗则赶紧向陈承亲致谢,“陈兄,多亏你在这边,若不然我们阎家可就要完了!”

  陈承亲摆摆手,心情极是躁郁,本以为卢平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事后李闲怎都摆脱不了他的责任,可现在局势却出人意料,夜叉匪没杀来,反倒是鱼红秋的虎匪趁机杀入广州清除异己,难道又奈何不了李闲了吗!

  阎森罗似乎能看出陈承亲的心思,说道:“陈兄,事已至此,不能死抱着卢大人的计划不放,既然是虎匪趁机清除异己,那陈兄何不带领陈家部曲剿匪平乱呢!这样至少这份功劳是拿定了的!”

  薛儆也道:“不错,陈兄,你陈家部曲训练有素,对上那些虎匪还不是手到擒来,莫要犹豫了!”

  便在这时,刚刚一哄而散的海匪似乎陡然又汇聚一处,只听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阎家就在前头,兄弟们随我来,杀光,抢光、烧光,****娘的!”

  又是这类三光的凶狠言语。

  阎森罗骇的脸色发白道:“陈兄,就算不想拿这功劳,可也得帮兄弟一把啊,那些海匪看来不杀兄弟不罢休啊!”

  陈承亲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看阎森罗那副惶恐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扬声道:“兄弟们,这也是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随我杀出去,让这些海匪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精锐,杀啊!”

  有过刚刚轻松杀退海匪的经历,陈家的部曲信心十足,均喊杀回应,然后跟随陈承亲,如同一群饿虎扑出了阎府。

  阎森罗和薛儆犹豫了一下,还是尾随之后,躲在门口窥视外边的情形。

  外边到处都是火光,但毕竟是夜晚,昏黄的光只能隐约让人看清远处的情形。

  陈承亲带领的陈家部曲陡然间便与扑向阎家的那些披头散发的海匪们撞到了一处,杀伐不断,血肉横飞!

  让阎森罗和薛儆看的心里发憷的是,这次这些海匪与之前截然不同,竟然不光能与陈家的部曲杀到一处,甚至隐隐还能占据上风。

  阎森罗看了不免生畏,对薛儆道:“薛兄,咱们还是逃吧,看这情形,陈兄只怕也守不住啊!”

  薛儆使劲点头,“对,阎兄,走,咱们赶紧去市舶司府,那边应该是安全的,再就是被李闲利用这事也得通知陆大人他们。”

  自觉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薛儆和阎森罗也不迟疑,自顾撇下陈承亲,赶紧的逃向市舶司府那边。

  不知是幸运还是其他的原因,除了阎府那边,广州城其余各处似乎都安稳了许多,阎森罗和薛儆小心的前进着,却是没有碰到什么海匪,这让两人心下都觉庆幸,便这样不知不觉出了南城,城门什么的早就被破坏了,还放了火,广州等若不设防一般。

  阎森罗和薛儆跑出南城,直奔市舶司府的方向,谁知眺望过去,市舶司府那边竟然也是火光熊熊,烟雾笼罩。

  阎森罗失声道:“薛兄,该不会是市舶司府也被攻打了吧!”

  薛儆心惊肉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恰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陡然从夜色中扑出来,两人吓了一大跳,只是仔细看却看到一个熟人,赫然是南选使薛曜,至于那队人马,却是绥南府果毅张一鹤率领的不足百人的府兵小队。

  “堂叔这是意欲何为?市舶司那边出什么事了?”薛儆很是紧张,急忙询问薛曜。

  薛曜看到薛儆和阎森罗也是缓了口气,赶忙将市舶司府被虎匪攻打,他离开求援的事情大致一说,却是等他到了绥南府,才知道萧执已经带领绥南府兵的大部队混做海匪,进广州抢掠去了,只有张一鹤还在,这才凑了这点人,要回去帮忙!

  薛儆听到这个只觉心里拔凉拔凉的,貌似很多事情都是被李闲暗中的摆布左右,竟然连市舶司府都被攻击,这可如何是好啊!

  惶急之下不知所措,薛曜则催促张一鹤赶紧带人跟他走,救援市舶司府那边。

  阎森罗忽然于此时道:“薛大人,这不妥啊,你说萧大人已经带人混做海匪进广州城掳掠,那为何还有海匪攻打我阎府,却说是虎匪的人呢!”

  薛曜一愣,“竟有这种事?难道广州城内的混乱不是夜叉匪干的吗?”

  身处迷局中,每个人都觉的一头雾水。

  张一鹤这时欲言又止,被薛儆看到,便逼问他想说什么。

  张一鹤这才道:“不瞒三位,萧大人因为前次受辱,一直归咎于阎少,今晚便下定决心要带人掳掠阎府,出口恶气,如果张某没猜错,与陈家部曲交战的极可能就是萧大人他们!”

  薛曜、薛儆听得目瞪口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那个萧执也有些太过分了吧!

  阎森罗目光阴鸷,闻言道:“想来不会错了,之前则是虎匪,被陈兄的部曲轻易击退,现在却是一场误会,张大人,劳烦你大人过去与他们分说清楚,然后让萧大人和陈兄带人赶往市舶司府救援,这才是正理!”

  薛曜和薛儆闻言都是点头,薛曜道:“我与张大人一并过去吧,这样更容易说的清楚!”

  张一鹤点头。

  阎森罗则道:“薛大人莫要再犯险了,目下最危险的乃是市舶司府,夜叉匪估计还在海上,马上就要登岸,阎某以为,薛大人和薛兄应该随阎某去与那海夜叉见面,让他也带人赶往市舶司府救援,双管齐下,可将虎匪一举歼之,至于广州已然乱作一团,便是没有夜叉匪闹上一通,只是市舶司被虎匪攻打也足以问罪李闲了。”

  薛曜、薛儆和张一鹤均点头,薛曜不免惊讶,这等时候阎森罗反倒显得十分镇定,分析的条理清晰。

  薛儆道:“那我与阎兄往见海夜叉,堂叔还是与张大人一起。”

  阎森罗道:“不妥,城内的局势并不安稳,张大人也足以说明问题,往见海夜叉才真需要一个老成持重能够取信海夜叉的人,非薛大人莫属,薛兄以为呢?”

  这样一问薛儆,薛儆自然有种他成了决定性人物的感觉,下意识附和道:“说的对,堂叔,你便与我们一起吧,城内的事交给张大人就是!”

  张一鹤亦是一口应承下来,直交代他们要注意安全。

  事不宜迟,众人便就此分开。

  阎森罗、薛儆、薛曜直奔码头,张一鹤则带人进入广州城,往阎府那边去组织陈承亲和萧执之间的战斗。

  局势貌似在一个已经清晰的情形下呈现,似乎正如阎森罗所说的,只要萧执和陈承亲误会解除,合兵一处,赶往市舶司,他们在与海夜叉那边分说明白,也杀向市舶司,南北夹击,趁机搞定鱼红秋的虎匪,在之后便借此对李闲发难,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如同卢平所谋划的那般,如愿以偿,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虎匪为什么会在广州闹上一场,还攻打阎府,但只是与陈家的部曲一碰便溃散奔逃?为什么时间又掐的如此之准,随后萧执因为私怨攻打阎府,便被陈承亲接下,本来是同一阵营的两方莫名其妙的一通鏖战厮杀,死伤惨重?又为什么阎森罗非要薛曜和薛儆一并与他往见海夜叉,而只让张一鹤带人去组织萧执和陈承亲的战斗?

  一个个谜团在随后的时间里逐一解开,当最后尘埃落定,真想大白的时候,身处局中的人们才意识到,自始至终他们自以为布了一个李闲无法解开的局,可实际上,他们的局早就落入了李闲的摆布中。

  所谓局中局,计中计,真正高明的局中之局,计中之计,不是用另外的局或计取而代之,而是在这基础上,轻而易举的摆动几处关键的位置,便将敌人的局或计化作了自己的局或计,其实自始至终,卢平自以为设计针对李闲,可实际上,他已经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他的计早已经成了李闲掌控的对付他的利器!

  夜深沉到极致之时,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这一局,胜败,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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