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 梦想,唱见莲
那天阳光正好，零星的雪花不时飘落却丝毫不显得寒冷，电影院门口人潮密集，多半都是为了看那部《模仿游戏》而赶来的人。
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见路边提示牌下，穿着灰色毛呢风衣的近江和也冲自己微笑的模样。
没多想就走上了人行道，却发现对方神色忽的一变。
抬头原来讯号灯的人行时间仅剩6秒，来不及多想就拼了命地往对面跑，好在最后一秒踩上了路沿，而斑马线后停着的车也紧跟着从身后冲了出去。
额头微微渗着冷汗，微喘的在他身旁站定松了口气：“好险，赶上了。”
他抿着嘴无奈的拍落我肩上刚落上的雪花，劝道：“下次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我讪讪一笑应下，他这才没在继续下去而是拿出票对我说：“走吧，可以进场了。”
整场电影都被演员精湛的演技和迂回曲折的情节所吸引，精良的配乐更是将气氛烘托得丝丝入扣，使得结束时大部分的观众都留了下来，直到片尾曲结束后才离场。
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身旁的近江聊着刚才的电影。
“最后那一幕还真是没有想到，以这种精神受药物影响控制而缓缓走向计算机的画面，即使心是钢铁铸的也会感同身受吧。”
“嗯，传奇的一生和与之相匹的毕生成就，也就是这样了。”
“近江桑以后想做什么呢？”我侧过头问他，路灯下他的肩膀显得格外宽厚，在夜路下无论光线多昏暗，都会因身旁有这样一个人而安心下来吧。
他神色飘忽了一会：“我的话……可能会去美国留学，立花桑呢？”他说到留学两个字时笑容明显的淡了下来，但我知道那不是自己可以问的话题。
“我的话，可能也就做做文员一类的工作吧。”
“立花桑喜欢这种工作？”他对于我的回答有些惊讶。
我摸了摸头，不太好意思的坦白：“我是个没有什么天分的人啊，不论是学习能力，还是灵活的头脑都不具备，所以也只能做做这些。”
“这样，那有兴趣的喜好呢？”
我想了想：“烘焙……游戏还有电影之类的吧。”
“那立花桑可以考虑去学习烘焙？”
我抬着头缓了口气，舒展着胳膊快走两步领先到他前面指着那栋居民楼：“没有那么简单的，我到啦，今天谢谢近江桑了。”
他顿了一顿停下脚步：“那开学见？”
“好。”
然而送别了近江的我却陷入混沌的困境：以后的职业啊……
已经大二的我也确实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自己不比美奈家境优越不愁工作，也不像近江和也成绩优异可以去留学，这么想来还真是前途惨淡……如果只能回老家工作，那还真是白费高中时期那么努力才考上现在的大学。
楼梯上了一半短讯声却从口袋里传了出来。
『生来的天分并不能一世无忧，而勤于寻找天分才是大多数人一生的执着。立花桑只是还没发现自己的天分，可旁人却看得非常清楚，立花桑的长处。今天渡过的也很愉快。”』
寄件人是近江和也，果然是很温柔的人啊。
面上浮出笑容在心里感叹着回复了一条『我也是』就把手机又放了回去。
却不成想此时隔壁的门正敞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尽站在门边的铃木苍空眼里。
他双手环胸不温不火朝我问：“那是你在交往的人？”
“不、不是啊。”被突然这么问有些不明缘由。
只见他眼神飘到楼下已经走远了的近江的背影上，简简单单的“哦”了一声就关上了门。
再次留下一头雾水的我，想着：他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不过……还准备问问那快递的事情。
嘛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几天后的新年，还是回家一次比较好。
这种每天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兼职的生活，偶尔闲下来也不愿意去街上看那些为了生计忙于奔波的人，说起来东京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成年人。
而也就是这样的日子让我分外怀念家乡的闲逸，不管是景色还是人们，都和这外表华丽的城市盒子截然不同。
当天晚上就订好了回家的车票。
踏上列车的一刻，整个人心中都充斥着名为期盼的欣悦。
但，这种期盼也仅仅只是维持到我刚出现在熟悉的街口，就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的灰飞烟灭。
“姐？！”
只见自己的弟弟立花莲刚被父亲一把推出家门，单薄的他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神掠过我这里便喊出了声。
父亲母亲被他这一喊也转了过来，可我看着他们面上的表情，脑海里一片空白。
怒气冲冲的父亲，垂泪欲泣的母亲，还有咬着牙倔强的站在墙边的弟弟，怎么回事？
“这是？……爸，今天是新年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只是条件反射的安抚所有人的情绪，毕竟不了解任何事就去劝说和火上浇油没有分别。
母亲听见我出言相劝，也跟着应和：“是啊，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怎么也不适合这样。你看女儿都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把人拦在门外吗？”
父亲一声没吭，只是在看见了我之后就走进了屋内，而母亲这时赶紧对我使眼色，让我把莲带进屋里。
我走过去，拉起自己他的胳膊小声说：“有什么事还有我在，先进去。”
小小的客厅里，空气凝滞的让人无法呼吸。
身旁的莲拘谨的坐着，拳头紧紧握着有些颤抖，我不禁把手搭在他腕上投去安抚的目光，然后沉着气询问面前的父母：“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父亲仍在气头上，嗤了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瞧一下身旁的弟弟。
母亲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对我说：“莲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唱见’的事情……”
我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身旁的莲是否确有其事。
他没吭声，只是沉了下头。我便知道是真的。
“本来我们都认为莲他升学压力大，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突然哽咽的语气提醒我重点来了，“但前几天他居然说自己不要考大学，要去当什么歌手……现在的歌手……你父亲也是不想他自毁前程。”
这时莲握紧拳头的手颤得厉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去压抑自己不要做什么。
我连忙握紧了他的手，试图让他镇静下来。
“那莲的成绩呢？”
母亲一听我问这个神色一黯说：“莲的成绩一直很不错，本以为可以像你一样考上东大……但最近几次的模拟考效果都不太理想，班主任也很多次的打电话来询问过，可我们也没有办法……他已经一门心思的想成为歌手了。”
算是大概了解事情经过的我，并没有一下子做出回答，而是先询问了身边的莲。
“莲，姐姐不懂什么是唱见，也并不了解歌手，所以你能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让你想成为那样的歌手吗？”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再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语句来。
“我，在之前的十七年里，一直都被教导着只有好的成绩才能有光明的未来。汉字，方程式，晦涩的英文语法，那些我并不喜欢的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歌声可以打动那么多，那么多跟我有着同样命运的人。”莲说着说着，声音喑哑了下来，我想伸手安慰，却发觉父亲也在这时转过了头来，默不作声地听着。
“那都是被紧紧锁住了梦想的人，包括我在内，是一些被不断告知只有好的职业，好的生活，而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的人……我想用，不，我要用自己的声音，去诠释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去打动不同的人，去告诉他们生活不是一成不变的方程，而唯一的解只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成为这样的人而已，仅此而已。”
属于少年的稚气言语却让人正视起来，他那心中如此简单而纯粹的渴求。
“你以为，人生只有歌声就足够了吗？”父亲分外冷静的话语，铿锵有力的打在这个仅有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你身上的衣服，吃的食物，睡的床铺，哪一样不是我辛苦工作得来的？！单纯的去唱歌，一年之后你就只能睡在街头的破纸箱里！”
“不是这样的！”莲大声地反驳，却在父亲的威严中败下阵来：“不是这样的……”
“梦想，说起来这么简单的词。我的，你的，别人的，谁都能拥有。可真正抓住的有几个，我和你母亲，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对于普通人来说梦想只是希冀的代名词，它不能给我们生活。而你，要是想成为被梦想宠幸的人，就先成为能有资本伸出手来的人吧！”
原本情绪激动的莲听见这话忽的愣了下来。
我在他身边翻过他的手，紧紧扣上，看他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透彻。
只听他此时用坚定的语气，语气坚决的回答着：“我，我一定做得到！”
父亲没说话，而母亲却露出了笑颜：“妈妈相信你。”
入夜，风声在冬季谧静了下来，溪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枝头干枯的叶子被一阵强风刮落到窗边上，我坐在窗边随手拾起那片顽强在枝头许久的褐色枯叶。
“姐，你睡了吗？我进来了哦。”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推门进了来，忍气吞声的容忍这个实际上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过心的弟弟，无奈的把那片叶子随手压在书下。
“这么晚还不睡？高中生的精力可是很宝贵的。”
他懒洋洋的往我床上一倒，抓起一个抱枕就塞进自己怀里：“姐姐早就知道吧。”
我挑眉，不打算回答。
可他显然对我任何回应都了然于胸：“切，装深沉的成年人。”
自小的相处，这种程度挑衅早就免疫，冷呵一声表示轻蔑，他倒也没打蛇随棍上。
那一年我坚持去东京上高中，他又何尝不是一盆冷水浇下来之后又默默支持我的呢。
所谓的父爱，也就是这样吧。
回过头，莲那小子却俨然已经霸占了我的床，仰面朝天正做着春秋大梦。
我一脚踹过去：“喂，死孩子回自己房间睡！”
他懒懒地睁开一只眼，把我的抱枕压得更紧，死都不从床上下来：“不要！”
一场拉锯战下来，我还是没有身为男孩子的他体力持久，只得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他房间。
临走前看着对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渐渐褪去稚气的神形，让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大了。
可莲都有了的梦想，我的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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