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整整六亿份【捉虫
最终, 狼王弯下了高傲的头颅，恳求着无良妖怪柏菈菈，终于被允许进屋探视幼狼。
红帽子有些不忍心看, 别开脸。
狼一走, 母羊立刻有奶了, 冲主人打个响鼻, 示意他以后少带不三不四的东西回家。
红帽子：“”
头顶上，诸葛小玉把伞收了起来：“不要心软哦。”
“如果现在就觉得残酷，那如果人狼交涉失败, 后面还会发生更残忍的事。”
红帽子合上奶桶，蹙眉问：“你是指？”
诸葛小玉瞟他一眼：“”
“最近一个月忙着斗狼，对你课业放松了是吧？”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红帽子额头冒汗：“”
“额, ”他艰难解释道, “我也不是没做事, 你们出去干架，我帮着安抚村民嘛——还剪开了一个狼胎对不对？”
剖狼胎, 剪胎衣。
诸葛小玉一顿, 忽然皱起眉头。
《小红帽》原著中的关键情节是：小红帽为了抢救被吞吃进狼腹的外婆，在猎人帮助下，用剪刀剪开了狼肚子，救出亲人。
核心词大致是：猎人, 剪刀，开膛破腹。
诸葛小玉：“”
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的和红帽子现在做的事，勉强能对上？
——但又完全是另一码事。
他掏出通讯器。
【s76，红帽子如此做法，算扶正世界线吗？】
【回答2号雇员的问题：算, 红帽子所做之事，可以概述为：人狼相争，主人公和猎人为帮助外婆，进行了英勇抵抗，最终斗争平息，小红帽亲手剪开了巨狼染着鲜血的器官】
诸葛小玉：“”
他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外星人尸体横在自家门口。
想了会，又敲字问：
【s76，你这么瞎胡搞，是空管局尸位素餐根本不管事，还是变异宇宙容错率高啊？】
2号s76沉默了，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只干巴巴说：
【目前《小红帽》世界观扭曲指数下降为3，请二位继续探索，强化宇宙任务】
诸葛小玉：“= = ”
奇怪，狼都杀完了，原版故事到这时就该收尾了。
为什么还有3的偏离度？
难道真让我俩现场发明变性手术，给红帽子掰成女的吗？
不对，慢着。
诸葛小玉打开局域地图，重新看了遍大黑暗森林的周遭情况。
随着数月来红树林村的开垦、彩虹七村的内部整合，森林内的势力也同步进行了更新：
有人区的范围上升到了7。
狼群发生迁徙，一行细碎爪印从原本狼群聚集地延伸出来，和一串代表着人类的脚印在大黑暗森林东南遭遇，一团小火花在地图上爆炸，提示两族发生交战。
小火花头顶的日期，正好是林坡杀狼当日。
同天，森林西域的又有两串代表物的爪印开始穿行，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东方海边的人族聚集区不假，但走得很慢，数天过去了，森林的十分之一还没穿过，无法明确两个族群的目的地所在。
“”诸葛小玉放大两个爪印，仔细辨认。
是野马和狐狸。
【别光顾着调/戏蠢狼，注意下局域地图】
【有新的野兽族群正在靠近】
他给柏菈菈发消息。
然而，这还不是诸葛小玉最关心的。
《小红帽》的故事核心是：代表善良聪明的小红帽和代表邪恶贪婪的大灰狼之间的斗争，现在世界线乍看结束，世界观却没有纠正成功，只有一个可能——
导致“邪恶”狼患的问题，还存在。
柏菈菈的消息永远回复神快。
【看到了】
【昨天想和你聊来着，但一直在工厂，也没来得及】
【别光关注咱们大黑暗森林啊，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
诸葛小玉：“？？？”
【你的意思是——】
【小玉，你在操心世界观扭曲度是吗？哎我也是，昨天想了好久，我猜——应该是云之国的问题】
诸葛小玉立刻把地图往左拉。
偌大云之国，在地图呈现为了黄绿蓝三色交织，黄色为土坡高原、绿色为广袤林地、蓝色为湖泊浅海。可以看出，云之国地貌奇崛险峻，各种地形都能找到一些。
和大黑暗森林接壤之处是一片雪山，一半归森林，一半归云之国，而归在云之国这半山峦中又混杂着小块绿色——
诸葛小玉再次放大，发现这些绿色小块上有一个半透明的tag：
【原·森林狼族发源地】
而现在实心tag写的则是：
【现·雪山工业区，属云之国七大工业区之一，主要从事采矿、金属冶炼等第二产业】
诸葛小玉：“”
将地图时间轴调整为【态】，立刻就能发现，这片雪山林地正在不断冒出小火花，每一朵火花的爆炸，都带走了一片绿色林地；
每一片绿色的丧失，都会让更多一个狼爪从发源地离开，扎入广袤无垠的森林。
这是云之国在伐木扩张，侵吞大黑暗森林无主的土地和资源。
栖息地的丧失，又赶走了猛兽，逼得它们进入森林讨生活。
诸葛小玉长叹一口气。
狼毒未除，强邻在侧。
工业文明的发展，真就是吞着自然的血泪而高歌猛进啊。
【诸葛小玉：和尼古拉斯问清楚，狼群为什么东迁？云之国交界地带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然，这狼患清理就没完没了了】
【柏菈菈：okk】
蛋糕房内，简易婴儿室。
人鱼逆鳞散发着淡淡光芒，湿淋淋又水叽叽的，仿佛刚从海水中捞出。
尼古拉斯一脸麻木地看着，小狼崽伸舌头狂舔鳞片，吃得吸溜吸溜响。
狼王：“”
如果被海之国王族知道了，自己最珍贵的逆鳞被这么对待，会把柏菈菈打死吗？
他不禁开始了美好畅想。
“不会，他们打不过我。”桌边，柏菈菈倒好茉莉花茶，一边一杯。
尼古拉斯：“”
柏菈菈：“我说过吧，猜妖怪的表情比人类简单许多。”
尼古拉斯沉下脸：“用不着给我倒水，呵，人类腐化的伎俩。”
柏菈菈满饮一口，润润嗓子：“别自作多情啊。”
“我喝一杯看一杯，不行吗？”
尼古拉斯：“= =”
他又回头看小狼崽，发现他身强体健、四肢齐全，双眼炯炯有神，连毛发都比族里胎生孩子有光泽。
神tm不是说哭声羸弱、不久于世的吗？！
狼王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欺骗。
柏菈菈笑话他：“别愤愤不平了，隔着一道院墙，哭声就让你关心则乱，不骗你骗谁？”
嘴炮第一回合，狼王完败。
尼古拉斯脸色青红交加：“”
憋了半天，崩出一句：“卑鄙的人类！”
柏菈菈：“啊？我是妖怪啊。”
尼古拉斯控诉道：“你已经被人类同化了，耻辱！”
柏菈菈：“可我用人类招数骗过了你，如果我是屑，被骗的你是什么？”
尼古拉斯：“”
嘴炮第二回合，狼王再次完败。
良久安静，小狼崽撅着屁股蛄蛹到首领身边，尼古拉斯身上强大的妖兽气息迷人又野性，小家伙很喜欢，抱着他手指头就开始啃，啃着啃着就嘬上了他的胸脯。
尼古·没有奶·拉斯：“”
他的母亲已经死了，狼王深刻意识到。
就死在眼前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手里。
我作为族群的首领，有义务抚养他，而且——我更有义务，为族群谋一个光明的未来。
柏菈菈安静等待着。
她太明白尼古拉斯的心境了。
既是妖怪，那必然要渡此一劫。
化形时，谁没惶恐茫然过为什么河水中的脸不是同族反而像人类呢？
发展时，谁会没有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发现，真的是人类这个物种发展的更快、更好、更得造物主钟爱呢？
如果能学会博采众长，那就融合人类文明，发展出一番妖怪特色，比如海之国。
如果没能做到，那历史上无数消亡的妖族，都会告诉你，抗拒改变的下场。
良久，尼古拉斯压抑地问：“你刚说招数——什么招数？”
柏菈菈放下茶杯：“我说了很多，包括狼族不能再骚扰人类聚落，也说了希望两族融合文明，共同发展——你指什么呢？”
尼古拉斯：“”
狼王有点跟不上，微微睁大眼睛：“难道这些，都是人类的招数？”
柏菈菈：“”
噫，真稀罕，从来都是我跟不上别人的嘴炮。
今天来了个跟不上我的。
“如果你认为，一切为了发展、发展要摒弃仇恨、发展要团结各族——这些话都是鬼把戏的话，那确实，它们是人类的‘招数’。”
尼古拉斯半天不吭声。
不是的。
这不仅是人类的招数，这是亿万种族都心向往之的“把戏”。它骗过了一代又一代生灵，让大伙筚路蓝缕。
骗的好的，齐心协力铸就了宏伟文明，骗的差的，行到半途就分崩离析。
见他又不吱声，柏菈菈小声叹了口气。
她可算明白，当年蒙昧之时，女娲对包括她在内所有蠢钝妖灵是什么感觉了。
还智力60呢，怎么如此不开窍？
“用小狼崽骗你，叫兵不厌诈。”
“华夏有一人类兵圣名为孙武，这是他的名言。”
孙武？
尼古拉斯想了几秒：“是海东边的夏国吗？他们那里，好像人杰很多的样子。”
柏菈菈眼神漂移一瞬：“姑且是吧。”
“所以呢，对我说的话——你的意见是？”
又是好半天安静。
小狼崽已经开始扯狼王的头发了，尼古拉斯一脸冷漠，任由他折腾，一点不担心自己被薅成秃子。
“如果我说不呢？”
柏菈菈的神情告诉他，这话并没出乎意料：
“那太遗憾了。”
“日后，海边除了现有坟头，还会多上七百座吧。”
“——把你排在最前面，天天吹海风晒太阳怎么样？”
尼古拉斯：“”
狼王瞬间兽瞳爆竖，数秒后咧开嘴，獠牙森森：“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对吗？”
柏菈菈笑眯眯：“很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件事。”
“文明的融合有时是和平和睦的，有时是铁血暴力的——实话说，多数是后者。”
——如果你不喜欢我善良的假面，那我就给你看残酷的内里。
尼古拉斯说不出话来。
他既不想忍受和人类合谋的耻辱，又无法放弃同族的性命。
狼王的骄傲和责任感撕扯着他，烈火般烧毁理智。
见狼少年脸色难看，柏菈菈友情提醒：
“暴怒并不能加速妖力进化，相反，怒火伤身。”
“我们不如把事情想开一点，如果同居发展，你们能吸收到人类发达高明的教育、我们能利用到你们强健无敌的体魄——”
“同时，合二为一也让大黑暗森林归于宁静，咱们两族都不必再担心自家小崽被对方捕获或者吃掉了吧。”
这话如雷霆一击，刺穿狼心。
尼古拉斯错愕看她：“！！！”
教育！
那是文明神殿的基础，声名传遍亿万族群的人类通识教育啊！
真的愿意传授给我们吗？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坚持正在摇摇欲坠。
“可，我的意见不是全族的意见。”
狼王还想拖延。
柏菈菈：“”
她咧开嘴，笑容古怪：“那关我什么事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王对王的沟通，我自忖仁至义尽咯，如果你无法说服你的种族，那不好意思。”
“海边坟场，随时热烈欢迎。”
尼古拉斯心头一颤。
他眼前这张人类的面孔笑容灿烂，眼神中的刻骨冰冷却和妖族如出一辙，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怜惜都瞧不见，明明白白告诉他：看，我确实是妖怪哦。
狼吃羊，虎吃兔。弱肉强食是刻在物骨子里亿万年的传承。
眼下这条铁血戒律又硬生生摆在了眼前。
——如果不接受，那就去死吧。
“知道了。”良久，狼王答道，拿起桌上柏菈菈倒得第二杯茶水。
“我会守约的。”
这晚，红帽子再次熬了大夜。
因为课业水平没有通过诸葛老师的审查，作业被残酷加量，厚厚一本的《五行风水学》还没学完，又被五千多页的《妖怪全鉴》砸中了头。
“这本书没有理解运用的要求。”诸葛小玉“仁慈”道。
“你背会就行了。”
红帽子默默看着快半人高的书：“”
让我死，谢谢。
书的构造很有意思，正反两面都能翻，正面翻开是东方文明，反面是西方群妖。他兴致勃勃看了大半夜，一抬头，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好嘛，没想到神话妖怪史这么有趣。
手边一页正好停留在东方神兽凤凰的介绍上。
“不死鸟凤凰：又称为多重转世神鸟。”
“该神兽族群中，凤为雄、凰为雌，合称凤凰。能浴火重生，涅槃后将从蛋生阶段重新开始。”
“每次涅槃转世，会带有前世记忆，常有见证历史之效。”
“带有前世记忆”几个字被人画了红圈，补了段龙飞凤舞的字迹：
【瞎扯，文理不通】
【你这是暗指凤凰都能回忆起前世】
【不是的，本世是本世，能不能想起上辈子得看她愿不愿意】
【——参考书水平不行，神话史可以这样随意乱改吗？】
字迹十分眼熟。
看得红帽子哭笑不得。
敢情这本书是柏菈菈的啊，难怪被翻得这么旧。
他又把书草草翻了遍，发现每隔几页就有修改，无一例外是柏菈菈暴躁的字迹。
最后一页还有段格外生气的话，笔尖把纸都戳烂了：
“这也算华夏神话史的必备教辅书了，水平就这样？”
“我认识的神兽，很多都与之不同。”
“有空要查编纂组，投诉他们。”
红帽子：“”
不知为何，他想起诸葛小玉曾说，柏菈菈在校时神话史成绩特别差这件事。
想来，她妖生漫长，许多在书上浓缩成行的历史，于她而言，便是亲身经历过的风烟——
难怪她会生气吧。
不多时，窗外响起了敲打声，扣扣扣，熟悉极了。
红帽子瞪着黑眼圈抬头，魔法信鸽正在玻璃外疯狂叨叨叨。
红帽子：“？？？”这是怎么了？
信鸽疯狂颜艺：!!!∑(Дノ)ノ!!!∑(Дノ)ノ衰崽，你快开窗！
红帽子狐疑开窗，接过今天的报纸。
只一秒，他就变成了和信鸽一样的表情：
!!!∑(Дノ)ノ！！！！
只见本期《西大陆早报》头版头条用硕大的红色字体写着：
《雪夜战群狼：大黑暗森林深处的奇迹——记一次红树林村与狼妖的斗争》
红帽子：“！！！”
我草了！是俺们村！俺们村上报纸啦！
这可是《西早》的头版！流量之王的专题报道啊！
红帽子激地要原地起飞。
但是——先不慌！
每天《西早》的发售量都有计数，通常单日预发行在5亿份上下——预发行的数量，就能代表《西早》各分社对本期主题销量的预判。
红帽子咬紧嘴唇，看向报纸左下角的编码，一个个数着零。
“一、二、三八。”
八个零，是亿级，很好。
手上这份写着：120000012/600000000
红帽子：“！！！”
“今天竟然预印了六亿份！”
这说明，《西早》五十分社全体编审看好本期主题，舆论要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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