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食
“小木，你愣着干嘛？快走呀。”
苏木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牵着，顺着这双手向上看，一张明艳的面孔印在苏木漆黑的瞳孔里。
“他不想走就抱着吧”
还没缓过神的苏木脚下一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起，抱在了怀里。
看清了身边的两个人是谁，苏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双圆圆的小鹿眼在两人身上来来回扫视。
这不是做梦吧，苏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伸出双手，这是双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手背上还有几个小坑。这绝对不是苏木的手，或者说不是十三岁的苏木该有的手。
被抱着上了车，苏木和这个明艳的女人坐在车子后排。
“妈妈”苏木试探的叫了一声，紧张的双手攥在一起，小小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怎么了，儿子”听见苏木叫自己美丽的女人扭过身子，用修长白皙的双手捧着苏木的小脸蛋，疼惜的揉了揉。
车子驶出小区，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苏木紧张的心也因为女人的动作安稳下来，顺势靠在女人怀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树木，感受着身边真切的温暖，苏木觉得这不是梦，这样温暖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妈妈。
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怀抱的苏木，再睁开眼睛外面已经一片黑暗，隐隐有火光照在脸上，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有救护车驶来，医生们好像从车下面带出了一个人，消防员也围在那辆面目全非的车前，苏木想上去帮忙，但是他好像被定在原地，不论他怎么哭喊都没人发现他。“嘭”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苏木的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白色。
“啊！”随着一声惊呼，苏木满头是汗的醒了过来，惊恐的双眼望着斑驳的房顶，双手按在胸口，抚慰着狂跳的心脏。
很久没做过关于妈妈和那场车祸的梦了，坐起身的苏木伸手从床头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凉水，伸手把头上的汗随便抹掉，心情也平复下来，撩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再睡也是睡不着了，苏木干脆起来做早饭，穿上拖鞋，又披上外套，轻手轻脚的开了门，门外的寒气让苏木打了个冷战，哈出的白气消散在冷空气里。
去外面打了盆凉水，苏木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发出声音的洗漱好，又去打好水放在灶上烧水，又用小锅熬了一些粥，动作很是麻利，一点都不像一个青葱少年。
做好这些苏木才走进一边用布帘隔出的一个房间里，里面的一张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人影，隐没在阴影里的脸上有一片可怖的伤疤，看床上的人还在睡觉，苏木放下布帘走到外间的桌子旁边，拿起了一本奥数习题算了起来。
太阳爬上天空，阳光照进逼仄的屋子里，苏木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七点多了，乘出熬好的粥，又进里间坐在床边，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爸爸，起床吧，早饭做好了。”
见床上的人醒了，苏木扶起他，又拿来衣服穿好，从床下拿起尿壶，伸进被子里。一切都做好以后，少年转过身把人背上来到桌前，放在一张轮椅里。
“你，怎，么，起，这，么，早”轮椅上的男人艰难的用坏掉的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话，由于面部被烧毁，脸上的肌肉坏死，说这一句话让男人的样子看上去更加恐怖。
“睡不着，起来看了会书”苏木手里搅拌着粥，舀起一勺吹了吹喂进男人嘴里，又用毛巾擦去流出来的粥，这样反复几次，给男人喂好饭，才开始吃自己的。
吃完饭收拾好，又把男人扶上床，苏木拿起角落里的书包。
“爸，我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小心”打好招呼的苏木，背好书包就出门了。
走出筒子楼的苏木看着路上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学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点上，转身往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苏木左拐右拐的穿梭在巷子里，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院门前，又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推门走进去。
“呦，这不是我们小木木吗，今天没上学去吗？高材生。”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上前搂着苏木的肩膀，戏谑的提了提书包。
“滚开，别挨老子”苏木从少年的手臂里挣出来，顺手拍了拍被碰过的地方，斜睨了一眼少年就走进了屋子里。
被推开的少年面上还是笑嘻嘻，眼神却透着一股狠辣。
屋子里聚着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见苏木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手上的扑克牌打得啪啪响，苏木找了把凳子坐在边上看。
“木头，来替哥打一把，我得去放水去，憋死了。”
苏木接过扑克，看了看手里的牌，又看了看牌堆里的，已经对桌上的情况了然于胸了。
“对二”旁边的少年甩下牌，有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转过来对苏木说“木头你上来也没用，这把牌你哥我绝对赢，你上来就是帮三子顶锅，一会小心兜里的烟输的一根不剩”
“许计闭嘴吧你，就你那个智商，谁赢谁输不一定呢”
“滚你妈，老子今天不把你裤衩给你扒掉不姓许”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许计没注意一把截了队友的牌。
“许计你个二百五你截我干嘛，真是个猪队友”
“…………”许计心虚不敢接话，这下两个人谁都走不了，苏木顺着接下，又倒挂一把，看没人要牌，就把最后两张小牌走出去。
“苏木走完了，你个傻叉二百五，不和你玩了”把手里的牌扔桌上，少年们起身三两一伙的出去放水去了，留下许计和苏木两个。
搬了凳子挤在苏木边上，“木头，你最近帮张哥跑腿没有”许计凑在苏木耳朵边上，呼出的气弄得苏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一把推开许计，苏木挠了挠耳朵，“没有，最近张哥没联系我，怎么了”
“那就好”许计听他回答没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张哥上次帮人带了“那个”现在进去了，好像还要判刑，你最近也不要给他们跑腿了，上学去吧，钱哪有命重要啊。”
听了许计的话，苏木没吱声，没等其他人回来，提着书包就走了，许计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挠挠脑袋回去沙发上躺着去了。
这个院子里的少年全是附近棚户区的孩子，小小年纪不上学，聚在一起帮附近的老大们跑腿送货，渐渐地也成了一个小组织。一年前苏木搬来的时候，没少挨许计的打，许计看这个少年怎么打都打不服，就渐渐的和苏木好上了，拉苏木进了圈子，这里面来钱快，苏木也确实需要。
出了院子，还不到放学时间，苏木不能回家，想了想苏木就往一中的方向溜达去了。
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中学，里面的学生个个都是上重点大学的好苗子，原来的苏木也是可以考上一中的，现在的苏木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
走到操场外，苏木探头往操场上看了看，零散的有几个学生坐在看台上，有几个男生在球场打球，女生们围在一起坐在操场上。
苏木记得今天上午那个女生是有一节体育课的，趴在栅栏上努力搜寻着那个身影。
“嘿，你干嘛呢”
正聚精会神搜索操场的苏木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转头正要骂，才看见来的人是谁。
穿着一中冬季校服的章甜，和黄苗苗从小卖店出来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操场看。
“你看那边那个人，他干嘛呢”章甜拉着黄苗苗躲在一颗树后，观察着外面的苏木。
“管他干嘛呢，肯定不是好人”黄苗苗拉上章甜，准备给这个偷窥狂狂扁一顿，走到附近才发现这个人不是什么猥琐大叔，而是一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而且这个少年有点好看。
苏木回过头，看着章甜和黄苗苗，准确的说是看着章甜一个人
章甜今天扎着丸子头，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远远地眼睛里透着戒备，小巧的鼻子，饱满的嘴唇因为涂了唇膏看起水嘟嘟的，这张脸透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朝气，想一颗甜甜的软糖。
这颗软糖现在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木，等着他答话。
“我来找我姐姐，她说她忘记带钥匙了，我来送钥匙”苏木面不改色的迅速扯了个慌，说完还展现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边上的黄苗苗被这个笑容直击心脏，她是个少年控更是个颜狗，最爱这种好看的弟弟了，“你姐姐几班的啊，用不用我帮你叫她”
章甜看黄苗苗这样心里对她翻了个大白眼就差叫她擦擦口水了。
“不用了，她一会就来了，姐姐你们去上课吧不用管我”
见苏木不是什么可疑人员，也不需要自己帮忙，章甜就拉着黄苗苗回了操场。
两人走后苏木定定的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想起了半年钱，也是这个小小的背，将自己从死亡里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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