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露付桃李
林绻清晨便到了青石院，见厅院的门已大开，只是厅内无人。
不知师兄方不方便，大清早也不想进屋干坐着，他就站在门外，看着六扇门西北的球纹菱花影出神。
顾云春从屋内出来，没有束发，晨光打在他雪白衣衫上，让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师弟来的好早，辰时正好，晚也无妨，师哥给你撑腰呢，客气什么。”
顾云春拉着他的手进了厅内，转过一扇素屏坐下，又给他塞了碗清茶。
“林渊欣说你最近一直在剪云塔读书，适应些了吗？”
顾云春在旁边坐着，与林绻聊起天来，林绻想那怨气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掌门看起来挺悠闲的。
“师哥太珍贵我了，仙人们闭关几百年都是常事，哪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时候较早，靠窗的地上投下明亮晨光，两人在背阴处，阳光打到衣角，气氛一片祥和。
掌门弟子顾琮光在门外请了个安，看来青石院比洗石峰松散不少。林绻想到那两个去剪云塔上早课的徒弟，也与顾云春聊起来。
“师哥，我那两个徒弟之前都在这儿求学，你觉得他们怎样？”
“不如你先说说，你觉得他们如何？”
顾云春外表看来和淮古白差不多大，只是气质上更出尘，若不知两人是相伴百年的师兄弟，林绻都不一定会主动接触这样外表高冷的人。
“林渊欣虽然爱撒娇卖痴，但是个用功的天才，不然不会受外门弟子尊敬。淮古白么，在冯府与他相处一段时间，觉得他虽然话少，却沉稳可靠，思虑周全。功夫稳扎稳打，在同门中算数一数二。不知道为什么林渊欣不喜欢他，弟子对他也不亲近。”
“林渊欣是役灵派与蟠武派联姻的嫡子，外门弟子不免追捧他，那孩子对你十分崇拜，当初求我要进你的门下，有事交给他就行。”
顾云春为他解释。林渊欣很早便被送入石玄宗，拜师时偏偏认准闭关的林绻，也不知是缘分，还是宗派执政者的心计。
“那淮古白又是什么背景？”
林绻考虑了一会，觉得问掌门这个问题也不算突兀。
他看淮古白像是没有后台的孩子，却能在自己闭关时拜入自己门下，而掌门对他又没那么赏识，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个原因了。
“淮古白，就有些复杂了。”
顾云春看看林绻，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似是观察他的神色，又仿佛只是在追逐晨光掠影，在林绻疑惑地与他对视后，又转开视线。
给林绻添了碗茶，茶水有点热，烫的林绻赶紧放下茶杯，心想大夏天还喝热茶，掌门真是个冰做的人。
顾云春随后就向林绻解释：淮古白是他从魔族遇到的孩子，父母双亡，因为看他根骨确实不错，调查到他父母只是散修，就将其捡回宗内。
当时同辈宗主多已经有了大徒弟，而林绻刚刚入关，等到出关需要些时间，怕他出来没有徒弟，一来跟人起矛盾吃亏，二来一些独门功法没人继承，就替林绻把徒弟收了，自己先教着。
结果这孩子从小没人照顾，性格孤僻好斗，十分不合群，对修炼还不上心。等他长大些，修为上才有了起色，却心志不坚，对魔族难辨是非，容易被其迷惑。不止一次险些酿成恶果。林渊欣与淮古白相识时间较长，也是因为淮古白所做种种，林渊欣看他很不顺眼。
“当初只是看他根骨上佳，背景也干净，比一些名门弟子都合适，就想着你出来时他也能长大了，没问你要不要，你要是不喜欢，就把他除名放在我门下，别委屈了自己。”
“这两个徒弟行事我都喜欢，还是师哥有眼光。”林绻呷口茶笑道。
窗影越来越短，外面也不再冷清，顾云春让林绻给自己束个发，他的发质柔软滑顺，又多又长，林绻想起上次墨环带来的充沛生命力，脑中忽然浮现出童话故里的长发公主。
嚯，几欲飞升的高冷长发公主。
两人去前厅等候，林绻坐在顾云春的侧面，不一会，元闻水与柳散也结伴到来，柳散瞟了林绻一眼，挑了个另一侧的位置坐下，倒是元闻水与林绻隔一个位子坐了聊天，谈话时还夸他越发英俊潇洒，越扯越远，在咏叹到石玄宗上三代芝兰玉树的人才时才被掌门堪堪止住。
不一会剩下的几位峰主也到了，洛梦到的最晚，坐了林绻身边的位置。
“这次峰主们聚谈，主要是要谈两件事，一是上次蛇妖体内的怨气异常，二是师祖的功法传承。”
顾云春恢复了清冷的形象，几位峰主也一时安静下来，这时林绻才发现除了尚潇凌，其他几位宗主都带了灵气化的卷宗，看来对聚谈早有准备。
“我们三界的探子传回来消息，超过十年未散的怨气，仙界最多，已知的便有百处，界有十六处，魔界倒是少，也不用我们考虑。”
几位宗主近日都没闲着，除了处理委托和所辖事务外，也对魔气无法自行消散的事进行了周密调查。语石轩主管情报书籍，这几天更是格外忙碌。
“那怨气不只是绣娘的，还有些枉死的丫鬟小厮，十几年没减。销毁时也怪废力气。年份更久的恐怕得另做灵器辅助。此事与灵力乱流有关的话，可就不好弄了。”
柳散凝重地说，那蛇与怨气一直在他那儿，他最早明白怨气的厉害，出言间不免担忧。
“柳峰主可暂时放心，我也查看了宗内弟子的任务卷宗，那怨气不散并非正常现象，只是不知道这种现象会不会扩大，还是要早做决断。”金松戏在柳散下手位置，接他的话说到。
“顽石阁对一批莲君木做了调整，够分发给三派八仙门一些，继续探查时可借他们之手，加快速度。”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林绻在一边仔细听着，并未出声。金石林、洗石峰与青石院虽然术路不同，但都是武修，相对于其他几处，了解信息能力略差，尚潇凌也是听的多说的少。
“林绻，这委托是你接手的，你怎么看？”
元闻水问他，一时间期待或怀疑的眼神都有，峰主们也都静下来。
“蛇妖与秦氏和怨气有联系，会不会是一些精怪的修行方式导致怨气不散？我在冯府时被那怨气入体拉入梦中，不知道百年的怨气是不是能更清楚地窥探一二，或许能借此弄清原委。”
“身体可有不妥？”顾云春关心道。林绻忙答无碍，还特地说明柳峰主的及时援助，只是好像峰主们已经习惯柳散出手救人，根本没在意柳散的帮助。
“怨气入梦确实是探明捷径，但能让怨气操纵且清醒如常的人很少，需要天赋。”
洛梦思虑着说到，他看起来温柔乖巧，很好接近，说话间却有与外表不同的淡漠与老成，加上他赠了淮古白归墨，林绻对他很感兴趣。
“什么天赋？”尚潇凌问。
“不可太过刚硬强势，像尚峰主估计不会被拉入梦境，也不能修为浅。最好心志坚定，没什么心结，才不会给怨气以可乘之机，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洛梦解释道。但柳散认为这种法子比让草石庐探知怨气顺藤摸瓜还几率渺茫，其他几位峰主也认为难做，就暂时搁置。只是顾云春提到有合适的弟子要多加注意。
最终名石亭与语石轩将任务分到各个宗派上，一些难度大的任务给石玄宗，其他的交由三派八门中的修行人处置，各门派各有所长，也可相互帮衬，解决任务有利于他们本派名望，想来也会欣然接受。
之后便是第二件事，师祖功法的传承。
原来这门内自创的功法都是需要记载的，当然如果仙人不愿意，也可以不传功。但各个门派约定俗成的都有外传功法，虽然外传的大多粗浅，但胜在数量多，若是勤学苦练的外门弟子掌了多家功法，也可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功法的传承上需要峰主们共同商讨，看传那本功法更满足峰内的需求，有时各峰主还会争取下，让别的宗主多传些。
“师祖共为我留下七部他所做的功法，三部心法、三部剑法，还有一本符咒。但是，其中有一本心法，一本剑法似乎设了禁制，我无法外传。”
屋内沉默片刻，有的峰主事不关己，有的有些微词，柳散轻哼一声，元闻水瞥柳散一眼，似乎想要制止，但又转头看向别处。
“有一本心法《利世集》和剑法《长平谱》，对修为要求不高，可以传给外门弟子，另一部心法《苦瘦集》和剑法《枯竹谱》，需要的条件刁钻一些，可能难以外传。”
虽然后两部功法一些亲传弟子也能学下来，可林绻觉得需要给两徒弟留一些特权，就要把它们作为独门功法。
“二百年时间，只传出两本书。”柳散样子语气阴阳怪气，“一本书学一百年，传出去有点不好听吧。”
“况且你有个用刀的徒弟，莫非你们峰的惯例是传小不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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