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大抵是恋爱的时间总是比平日里过的要快一点的，路淮远觉得明明没过多久，一转眼却又已经过了圣诞。圣诞节的晚上下了一场小雪，第二天只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水渍和更冷的寒风证明他曾经来过。
他和许言都是南方人，老家上一次下大雪的时候还是他们高二上半学期快要期末的时候，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在枯树的枝丫上裹成一层雪白，一片银装素裹。
教室里开了空调闷得不行，大家都难得见雪，下了课就兴奋得套上羽绒服就往外冲，路淮远也被人簇拥着下楼玩雪。
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带的头打起雪仗，落在羽绒服上留下一块水印，路淮远抓起一团雪三两下揉出一个球奋起直追上刚才砸他的人，寒风吹得小脸通红，在空气中笑出一连串白雾。上课铃声响起把人召唤回了教室，教室的地上都湿漉漉的，他差点在地上滑到还好最后拽住了谁的胳膊，回头道谢才发现是许言。
许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着让他注意安全，转身回座位的时候小臂还不自然的微颤。路淮远刚刚玩完雪的手心发热，他去触碰又是一片冰凉，脸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热起来，分不清是空调的热度，还是心里的燥热。
那年的雪连绵不断三四天，操场上驻守着许多雪人，路淮远穿着浅黄色羽绒服在人群里放肆的追逐、大笑，许言站在走廊上插着兜眺望。大家以为他也不能免俗的想看看这难得雪，无人知晓他的目光始终追寻着操场上明媚的太阳。
等到了高三，路淮远去了北方集训，老家也没再下雪，最冷的时候天上掉下来的雨夹雪砸在人身上冻得生疼。而他在北方一天三张画，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不熟悉的风景，只在某个改完画失眠的凌晨看着毛绒绒的雪花坠落在他掌心又融化。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路淮远没课，和许言一起迎着人群挤回了家，他回家改第二性别，也正好和许言一起回家跨年。
按照路盛先生和林楠女士的往年安排，这两位跨年是要在一起过的，决计不会带上他去做那个电灯泡。但31号的下午，他们一家三口会一起去寺庙祈福，许言的父母都在国外，他回了家也是一个人，所以他问许言要不要一起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四个人一起踏上的旅程。
寺庙门口多的是卖红布条的小贩，路淮远看着都一个样，还有老人家摆摊算命。他从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只是家里人求个安心便常来，如今也愿意随着父母一同进殿烧香，既是还愿，也是新的有所求。
拜完佛祖路淮远和许言站在大殿门口去给神龟送硬币，扔了一大把倒是没一个落在他身上的，俨然两个散财童子。
临近年关寺庙里人多，两个人就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随意晃晃，路淮远便说起从前的事。
“庙里有摆摊卖玉的，只是多半是些坑人的东西，几块十几块的东西卖你几百几千还告诉你这开过光有灵性。我妈就被坑过，现在那块玉还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只是材质不好早些年就已经开裂了。”
“高一那年我来祈福，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排了队上了香，只是当时我所求的没能实现，就总疑心是我心不诚所以佛祖不愿成全我，于是高三毕业的时候我又来，才发现这庙原来不在节假日的时候四点半就禁止游客入内了。我当时以为，庙里的和尚都是公务员，也跟着公务员的上下班时间，还想着倘若以后找不着工作就来当个和尚过朝九晚五的日子。”
许言听了忍不住笑，问他求的什么。
路淮远摇摇头自顾自的说：“那天下午我以为我要无功而返了，却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算命的爷爷，爷爷一开口我就走不动道了，每句话都说在我心坎上，于是不知不觉就丢了一百块得了几句说了像没说一样的话。只是现在我又觉得一百块花得值，因为我走的时候爷爷和我说，我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路淮远从来不信命，只是算命的爷爷和他说他会得偿所愿的，于是他又心生些期待，也成了个俗人，左眼跳的时候想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的时候便心里默念做人不能封建迷信。
他这十多年过得算是顺风顺水，在爱情包裹的环境下长大便也一心求着爱情，人生没遇上过什么大挫折，唯一能配得上“得偿所愿”这四个字的也就只有一个许言。
如今也确实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当年向佛祖的有所求，在三年之后给了他一个不能更满意的答复。
许言听了一路他的碎碎念，在小贩手里买了两个红布条。
路淮远想了一会提笔写下一句“岁岁平安”系在树枝，他想去看许言写了什么，只是对方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去看，他便偃旗息鼓牵上许言的手。
两个人牵着手走下山，一阵风吹过枝丫上的红布条都随风涌动，翻了个身露出上面的一行字。
“愿我所爱一切皆可得偿所愿。”
跨年的夜晚总是人潮拥挤，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都奔向同一个目的地去迎接新的一年。路淮远的父母早已丢下儿子和同学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
他们俩找了个地方取号排队等吃饭，期间实在饿得不行了路淮远在店里点了杯奶茶的外卖，外卖到的时候上面一层奶盖已经要融化了。
乳白的奶盖沾染在路淮远舌尖又留下几滴在他唇上，舌尖舔舐过一圈将漏网之鱼消灭，看得许言眼神一暗生了些欲望又带了几分隐忍克制。
许言想他不该喝奶茶，他应该喝点冰水。
等排到他们已经八点多了，路淮远说着饿的不行实际上饭量还是小，还没吃多少就捂着肚子说吃饱了，许言就凑过去给他揉肚子，路淮远突然起了坏心思，往椅背上一靠，凸出一点小肚子。
“许老师，你听听宝宝是不是有心跳了？”
许言的手一顿，凑过去好像真的要听心跳，只是俯上耳也只能听见路淮远的心跳，路淮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都涌上了脸颊，满面通红的听见许言回了一句，“嗯。”
那语气里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宠溺和笑意。
两个人在江边吹风散步，许言还揽着路淮远的腰给他揉肚子，凑过去亲亲路淮远的嘴角，在他耳边低声问：“宝宝几个月大了，嗯？”
路淮远庆幸黑夜里许言应该看不见他泛红的耳根，又挺了挺腰，“三个月吧可能。”
许言恍然大悟般“哦”一声，又道：“那七个月之后我要是没看见宝宝就唯你是问。”
路淮远：……
街上有卖玫瑰和气球的小朋友。小姑娘拿着一大捧玫瑰问他们要不要买花和气球。路淮远不由得想起许言连着送了一个星期的折纸玫瑰来，那些玫瑰还在他的床头盛放。
再娇嫩欲滴的花在他心里终究不如那些个用来讨他开心的绽放的玫瑰。
许言看向路淮远，见他摇头，便只买了一个气球，系在路淮远手腕。
新年的倒数要和烟花一起放飞的还有手中的气球。
五光十色的灯光从街头亮到街尾，点亮这高楼林立的城市，也照亮恋人的脸庞。满街都充斥着对新年的憧憬与期待。
新年倒数的钟声响起，所有人停下脚步，挤在这人潮拥挤的浪潮中看向同一片天空。
手腕上的气球绳被解开送进他手中。
“十、九、八……”
随着倒数的结束天空中亮起一片华丽绚烂的烟花，手中的气球顺着气流上升，大家都在喊“新年快乐”。路淮远也笑着拥抱许言，互相在耳边落下一句，“新年快乐。”
烟花即将落幕，在空中炸开的声响却仍然停留在耳畔，许言低下头去亲吻路淮远，唇齿交融的触感令人上瘾，路淮远一直被亲到缺氧才被放开，红肿着嘴唇喘息两声又被许言叫闭眼。
他闭上眼，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眼皮，睫毛微微颤动，等到对方离开后睁开眼看向许言。
“谢谢你，回头看见我了。”
你所求的得偿所愿，也是我的得偿所愿。
年少时那些深藏于心不敢让任何人知晓的秘密，终于在秋风中得以窥见天光，也终于在新年伊始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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