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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一百六十二章,归国


  赵括住在武安君府,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月。

  这两月里,白起进宫上朝,婷婷依然相随,赵括便去宾馆与同伴聚会,午间回武安君府帮忙张罗炊事。偶尔婷婷获秦王嬴稷允准,可带赵括入宫探望平原君赵胜,赵括见赵胜身体康健、精神爽利,心下甚安。

  赵括每天三餐与白起夫妇同案而食,他自己也擅长厨艺,是以常常烹制美味肴馔孝敬恩师。

  婷婷平日里仍教导赵括武艺。她原先创了一套以“九节鞭”为兵刃的花哨武功,名为“呈祥舞”,招式中融入舞蹈的轻妙之感,仿佛携飘带而曼舞。此鞭法由婷婷本人施展固然是袅娜纤柔、雅致无伦,但白起那般高大雄壮的男子则丝毫表现不出招法的美态。如今赵括来到,正合了婷婷的心意,婷婷遂传授赵括这门武功。赵括聪颖过人、很快学会,果然举手投足俊逸都雅,深得其法。

  教学武艺的闲暇,婷婷和赵括又协音律、做手工。赵括精通多种乐器,造诣不逊希儿,他知婷婷喜吹横笛,便削了一段细竹子做成竹篪,为婷婷和声,婷婷很是赞赏。

  白起在一旁默默看着、听着,心情极为复杂。他诚然厌恶赵括,却顾着婷婷的兴致,表面不发威动怒,只对赵括十分冷峻罢了。而他心里还会时不时泛出一种酸楚歉仄之意:“若非我当年疏忽,没能保护好婷婷,婷婷就有自己的儿女了,哪轮得到这聒噪小子凑上来卖乖!”越想越自咎,遂更不忍心阻碍婷婷。

  对于白起的“厌恶”,赵括岂能不知?他也是为了侍奉恩师,所以才留在武安君府。白起的冷峻,他并不怎样介怀,他家教甚严,因此早已习惯身边有着“不给好脸色”的长辈。是故,只要恩师婷婷亲切和蔼、语笑嫣然的待他,他心底就温暖无比、感动无限了。

  于是这三个人,婷婷高兴,白起容让,赵括勤谨,平平和和的共处。

  武安君府的仆役们皆喜欢赵括,因赵括常帮着他们搬搬弄弄。季浚、季椿私下总说:“这个赵都尉虽不是咱们夫人的孩儿,但相貌美、心肠好、斯文优雅、性格和气,真是样样都像极了咱们夫人!”

  武安君府的鹦鹉、雕鸮、孔雀、黄莺、猴儿初时俱嫌赵括,往往偷窃、抢取赵括的糕饼小食,故意捉弄赵括。然赵括非但不以为忤,反拿出食物投喂这些飞禽走兽,久而久之,飞禽走兽们得寸进尺,饿了或馋了都向赵括讨食,竟如同是与赵括融洽相交了。

  这一天午后,咸阳细雨绵绵。

  白起夫妇和赵括待在偏厅里,婷婷做着女红,白起制木器,赵括雕刻一片象牙。

  两个时辰逾过,赵括兴冲冲的道:“徒儿终于雕好了这枚兽面牙牌!请师父笑纳!”说着跪在婷婷面前,双手高捧牙牌。

  婷婷笑嘻嘻的拈了牙牌,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只见四四方方的象牙片表面,一张威武的神兽头脸精雕细琢而出:羊角虎额、豹目马耳、牛鼻龙须,线条流畅精美,当直之处笔直,当圆之处浑圆,左右对称工整,打磨细腻,触之光滑。

  “哟,阿括的雕工,已臻大宗匠的境地啦!”婷婷笑着称扬道。

  赵括伸手挠头,两颊红红的,道:“师父过誉!”

  白起将手中刚做成的一把半圆镂花檀木插梳插在婷婷乌黑的发髻上,淡淡的道:“这些个垂饰,我给婷婷做过很多了,一点也不稀罕。”

  赵括低下头,谦逊不语。

  婷婷白了白起一眼,娇气的笑道:“你为我做饰物,是表达你对我的爱意,阿括为我做,是表达他身为晚辈的孝心,这是不一样的。而且我的诸多饰物中,尚不曾有兽面纹样的。”

  赵括听闻此言,仰起脸说道:“兽面纹样有辟邪之效,愿此牙牌能为师父驱灾挡煞!”

  婷婷冁然道:“恩,多谢阿括!”

  白起搂住婷婷玉肩,冷声道:“有我守护着婷婷,灾邪凶煞绝无可能前来侵扰。这兽面牌子当真是多余之物。”

  赵括大窘,又垂下头。

  婷婷纤指在白起腰间一戳,以作惩戒,随后笑吟吟的向赵括道:“阿括,你腰间的香囊旧了,我绣了一个新的,给你换上。”

  赵括稍稍抬眸,见婷婷一只雪白的小手已递过来一个朱红底色、绣富贵金花的香囊,用缀着白玉珠子的红线封口,丝丝丹桂清芬沁人心脾。赵括连忙拜受,朗声道:“徒儿感谢师父!”立刻就把新香囊挂在腰带上,一张俊脸洋溢着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婷婷笑道:“傻孩子,你既然有了新香囊,那旧的还不取下来吗?那旧香囊是一年前缝制的了,已经没什么香气了。”

  赵括笑答道:“等徒儿回房了再取下,徒儿得把旧香囊收在匣子里的。徒儿的香囊皆是师父缝制的,即便旧了,那也是珍品,必须收藏好。”

  婷婷道:“哈哈,你这习惯,倒也与我和老白相似。我和老白为彼此制作的物件,不论新旧,我们都妥善收藏着。”

  白起插言道:“也有不同,我们不收藏香囊的。”

  婷婷斜眼睨视白起,娇嗔道:“那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些花草香和药香,所以我没给你做香囊,连我自己也不用香囊。”

  白起粲然,鼻子凑近婷婷的腮颊,道:“花香、草香、药香有什么好?婷婷才是好的!”

  婷婷心情愉悦,神采飞扬,容光明媚照人。

  赵括搔首挠腮的只是笑,片时,突然感慨良深的说道:“师父,徒儿以前总是以为,男儿唯有实现雄心壮志、成就一番伟业、名扬四海,方为生平乐事。然而现在,徒儿愈发觉得,其实能像新近这般安闲惬意的度日,也是极好的。”

  婷婷听他这么说,心中不胜欣慰,莞尔道:“恩,师父也希望阿括能一直安闲惬意、无忧无虑的!”

  夜晚,白起和婷婷在温泉池中沐浴。

  婷婷神色庄重的对白起道:“老白,阿括年纪不小了,却犹未娶亲,我想着我身为他的师父,理应帮他寻一门亲事。”

  白起嘴角一撇,笑道:“我瞧那聒噪小子自己并不心焦,婷婷何须替他着急呢?再者说,他是赵国的王室宗亲,他的婚事,尚有他父母、君上、同僚,这么多赵国人给他操持,婷婷虽是他的师长,但毕竟是秦国人,若去介入了,岂不是越俎代庖么?”

  婷婷垂眸沉吟片刻,低声道:“恩,你的话也有道理。”

  白起笑欣欣的,大手轻轻抚摸婷婷小巧柔软的胸脯。

  婷婷雪腮飞霞,妍媚不可方物,蓦然抬头问道:“老白,你当年是怎样的?大王和穰侯是不是也给你说媒来着?”

  白起坦白的答道:“是啊,大王与穰侯说过好几回,但我都拒绝了。我那时于情爱、情欲之事皆无兴趣,既不喜欢,也从不去沾。一直到婷婷出现,我才有了情爱和情欲,我只对婷婷有情爱和情欲,极其旺盛!”说完这些话,他俊朗脸面上的笑容已是万分迷醉,嘴唇在婷婷丹唇上亲了一吻。

  婷婷斥道:“哎呀!你的言辞太肉麻了!”湿漉漉的小拳头“咚咚”捶打白起胸膛。

  白起笑着抱紧婷婷娇躯,热烈的享乐……

  *

  数日后,郑安平携赵王文书回到咸阳,上呈秦王嬴稷。

  嬴稷笑道:“谍者也已回报,称魏齐自刭于信陵君府外,魏王恨赵王不救。整件事的经过,其中虽有些许出乎寡人预料的波折,这结局却是符合于寡人心意的,善哉,善哉!”

  郑安平问道:“大王可要送还平原君赵胜?”

  嬴稷道:“魏齐已死,大秦当然须履行诺言,护送平原君回邯郸,且要以上乘与厚礼,风风光光的送人回去。”

  张禄心领神会,嬴稷这是假意与赵国亲好,目的是益加激怒魏王,拱手道:“大王英明!”

  郑安平跟在张禄后头,也行礼道:“大王英明!”

  嬴稷遂下令,以蒙骜为使臣,护送平原君一干人等返回赵国。

  张禄来到青雀殿,向平原君赵胜告知期程。赵胜最初颇感喜悦,但旋即心生狐疑,问道:“应侯,秦王为何允许在下归国了?”

  张禄捋须笑道:“魏齐那厮已经死了,秦王便无需多留平原君了。”

  赵胜吃了一惊,又问:“魏齐是怎么死的?”

  张禄道:“听说是受了信陵君魏无忌的气,挥剑自刭于信陵君府外,着实悲惨也!”

  赵胜又吃了一惊,呼道:“怎会发生这等事!信陵君素来宽宏仁义,其美誉天下闻名,怎可能把宗亲同僚气得寻死呢!”

  张禄道:“老夫也不晓个中详情。”

  赵胜坐在茵褥上,皱眉沉忖,始终难以相信魏无忌乃绝情之人。然良久之后,他混沌的心海微微变得明朗起来:“既然魏齐是因信陵君而死,那么魏王也就不至于对赵国生恨了。”忽又思及虞信,自言自语道:“不知虞相国如何了……”

  张禄笑道:“平原君是说虞信吗?他将相国之职辞去了,陪着那魏齐逃亡,此事已在列国流传为一段义勇佳话。后来魏齐自尽,虞信便回赵国,赵王倒是没有治他重罪,但也未给他复职。”

  赵胜轻叹一口气,道:“也是难为虞兄弟了。”

  这一天下午,蔡牧来到武安君府,告知白起夫妇和赵括:“平原君克日将回赵国”。

  赵括闻讯,内心虽为回归家乡而喜,却又不乏沉沉的失落。

  婷婷亦感惆怅,但想到赵括与父母同胞团聚才是要紧事,终究也未多言。

  赵括临行前一天,婷婷着季浚、季椿整理了两箱好物,给赵括带回邯郸。她自己到赵括住宿的客房里,亲手为赵括收拾行装。

  赵括恭顺的侍立一旁,强忍眼泪与哽咽声,道:“师父,徒儿为您编的那条篾席,您若不嫌弃,今夏就可用了。”

  婷婷笑道:“你编的篾席很细密,比外头买的好多了,我一定会用的。哦,我给你新做的青鸾纹绛色丝袍,你回去穿给马服君与夫人看看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往后改进。”

  赵括连忙道:“那身丝袍漂亮得紧,绝不会有不妥的地方!”

  婷婷“嘻嘻”一笑,阖上衣箱盖,轻快的走到赵括面前,道:“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赵括深深作揖,道:“多谢师父!”

  婷婷道:“小事而已,快别多礼了。”

  赵括直起身,泪水再也掌不住,潸泫而下,湿了衣襟。

  婷婷的眼圈也刹那红了,却依然微笑着。

  赵括伸袖在脸上抹了一把,歉疚的道:“徒儿失仪了,请师父见谅……唉,徒儿明明是快回家了,却怎好像是要离家远行似的……”

  婷婷轻拍赵括肩头,道:“这也没错,师门原就像家一样,师父与弟子宛如亲人一般。所以我的家,正是阿括的另一个家呢!”

  赵括激动得难以言语,眼泪又扑簌横流。

  白起本来站在门口关注着婷婷,这时走进来,一行揽住婷婷,一行冷漠的对赵括道:“止哭。”

  赵括点首,默默拭泪。

  婷婷小声责备白起:“老白,你别这么严厉嘛!”

  白起搂紧婷婷,郑重的道:“我若不严厉,他就哭个没完,令你伤心。我可舍不得你伤心。”

  次日清晨,婷婷送赵括出城。

  赵括面朝白起夫妇,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泪汪汪的抱拳道:“徒儿告辞,师父珍重,武安君珍重。”

  婷婷将他扶起来,温和的说道:“阿括也要保重。大家都好好的,方能常来常往。”

  赵括目光炯然,恭敬的道:“谨诺,徒儿铭记师父教诲!”

  婷婷微笑着点一点头。

  赵括和其余同伴一道复向武安君夫妇施礼,随后转身与蒙骜的车队会和。

  车队启程,赵括骑在一匹白马上,不断的回头向婷婷挥手。

  婷婷也轻扬右臂,缓缓摇动,渐渐的,娇躯靠入白起怀里,雪颊泪珠晶闪。

  白起怜惜的搂住婷婷,柔声细语,温言安慰。

  *

  半个月之后,平原君赵胜和赵括抵达邯郸。

  赵王赵丹甚喜,即在王宫设下宴席,为赵胜和赵括洗尘。

  宴席过后,赵胜请示赵丹:“大王,微臣有事须咨虞信,可否先行告退?”

  赵丹笑道:“胜叔父自便,虞信如今暂住在马服君府。”

  赵胜遂退出大殿,赵丹留赵括继续品酒叙谈。

  赵胜急匆匆赶到马服君府,由赵奢领至客房。

  虞信一见赵胜,登即跪地谢罪,愧恧的道:“平原君,在下有负您的重托啊!”

  赵胜连忙扶起他,道:“虞兄弟说哪里话?唉!实是本公子连累你,好端端的害你丢了官位!”

  虞信摇头道:“在下没了官位,仅是一桩鸿毛小事,但魏王与我们赵国决裂,却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赵胜一讶,问道:“本公子听闻,魏齐之死乃是信陵君所致,魏王为何却与赵国决裂?”

  虞信沉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将他如何陪护魏齐逃离赵国、至于大梁、求助信陵君、魏齐自刎这些事全部详细的说与赵胜听。

  赵胜皱眉摇首,长吁短嗟,道:“无忌绝非无情之人,他之所以犹豫,也是思虑及魏国安危。魏齐这人一贯胆小,突然间气性那么高,竟而挥剑自尽,无忌是预料不到的。”他顿了一顿,又问虞信道:“可就算这是无忌的无心之失,魏王不怨无忌也就罢了,怎的却恨上我们赵国了?”

  虞信道:“魏王一心认定是我们赵国见死不救,才致使魏齐丧命。”

  赵胜不禁冷哼一声,道:“魏圉这种偏狭人,不甘自认无能,便只好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凝神思量片晌,苦笑道:“跟他怄气也无济于事,等过段时日,本公子去一趟大梁,尽力说和说和。”

  虞信微微点头。

  赵胜喝了一杯茶,对虞信道:“虞兄弟,你是赵国难得的贤才,若不为官作宦,未免太过可惜。你现下有何打算?可还愿意投效朝廷?”

  虞信垂首道:“在下违反圣旨,犯了大禁,大王肯保全在下一家的性命,已是无上恩惠,在下岂敢再谋求官职啊!”

  赵胜道:“虞兄弟此言差矣,而今赵国正值用人之际,你既为才智卓越之士,万万不可被投闲置散。这桩事,本公子亲自替你去料理。”

  于是乎,赵胜回到王宫进见赵丹,向赵丹保举虞信。

  其实赵丹也非常赏识虞信,希望虞信能重新为朝廷所用,只不过虞信确实犯错在先,若要再次录用,总须有个服众的理由。而此时德高望重的平原君亲自来“保举”,恰好就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赵丹遂顺水推船,聘虞信入朝复职。虞信心中有愧,执意不肯续居相国之位,赵丹便予他上卿之职,比相国低一级。

  除了复用虞信,赵丹又依允马服君赵奢之请求,将赵括自军中调入宫廷,任六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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