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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外臣


  过了两个月,平原君赵胜携夫人共赴魏都大梁,求见魏王魏圉。魏圉拒绝接见,也不委派官员招待平原君夫妇。

  平原君夫妇只得先跟着魏无忌至信陵君府暂住。

  平原君夫人长吁短叹,道:“阿圉当真决绝,本宫难得回母国一趟,他竟也不肯相见吗?本宫可是他的亲姐啊!”

  魏无忌道:“王兄知晓长姐的来意,故才避见。此时王兄是铁了心与赵国决裂,任何人去劝说联赵,王兄皆是听不进的。”

  平原君夫人微是愠恼,道:“阿齐逝世,本宫与夫君心里亦哀恸,但我等均非寻常百姓,怎可总为情绪所制、耽误国事公务?”

  魏无忌苦笑道:“王兄那坏脾气,长姐又不是头一遭领教。而且阿齐和王兄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两人感情之深,只怕还超越了骨肉之情呢。阿齐那样子一死,王兄的心绪自然是很难平复的。”

  赵胜道:“可阿齐毕竟是自刎而死,非遭赵人所杀,此已是世人皆知之事。魏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明辨事理,他绝不该将阿齐之死归咎于赵国。”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赵胜双眼看向魏无忌,目光透露着三分责备、三分无奈。

  魏无忌明了赵胜之意,面带惭色的道:“阿齐自决,确是我之过失,王兄又何尝不知呢?只因王兄顾念着我是他的胞弟,且是朝中臣僚,所以他不便恨我。他把本该冲我宣泄的恨,都转移到了赵国和秦国头上。”顿了一顿,他以尴尬的眼神回望赵胜,道:“偏偏秦王送姐夫归国时,排场还十分隆重,王兄便认定赵国和秦国是结伙的了。”

  赵胜窘然道:“唉,那正是秦王的奸计!魏王如何就中计了!”

  平原君夫人则冷笑着讥讽道:“阿圉恨赵国和秦国有什么用?难道凭他的一腔恨意就能为阿齐报仇雪恨了吗?那秦贼何等强悍凶残,谁在乎他魏王恨与不恨?他恨赵国,偏要与赵国决裂,对他和大魏又有什么益处?莫非他心中还想将来冷眼瞧着赵国落难,那便算是给阿齐报仇了?哼,阿圉这么大个人,当了十来年的国君,却不懂‘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魏无忌沉叹一声,道:“王兄现下脑中心中尽是怨怒,哪能心平气和的思虑这些大道理?”

  赵胜道:“那么依照贤弟估计,魏王几时能消气?”

  魏无忌皱眉忖度了片刻,答道:“这一次,我也说不好啊。我只能向长姐和姐夫保证,我一定尽力劝谏王兄。”

  赵胜心底不甚笃定,却计无所出,只得向魏无忌拱手一拜,道:“有劳贤弟了,愚兄先谢过。”

  魏无忌连忙回礼道:“不敢当,此乃小弟分内之事。”

  平原君夫妇在大梁盘桓了十日,魏王始终拒见。夫妻俩虽感不甘,却念着赵国事务,不可在异国久留,便辞别信陵君,返回邯郸。

  其时,安平君田单已率领赵军夺取了燕国三座城邑,奏凯而还,向赵王复命。赵王设下宴席,为田单庆功,并请田单在邯郸多居留数日养息,田单欣然接受。

  平原君赵胜颇赏识田单之才,趁机将田单邀至自己府上住宿。

  且说这段时日里,邯郸的气候乍凉乍热、反复无常,引发了马服君赵奢的旧症。赵王特许赵奢在家将养,并遣御医为其诊治。赵奢每天服食汤药,效验却不甚如意,犹然胸闷咳喘,君上、同僚、家人俱是忧心。

  这天晚间,平阳君赵豹来到马服君府探望赵奢。赵奢才由夫人郑氏、长子赵括侍候着喝下一碗药,躺在床上欠了欠身,道:“病中之人,有失礼数,请平阳君见谅。”

  赵豹拱手笑道:“马服君言重也,你我之间本无需拘礼。”

  赵括在赵奢床边摆了一张茵褥,微笑着向赵豹道:“平阳君请坐。”

  赵豹坐到茵褥上,关切询问赵奢的病情。

  赵奢捂着嘴闷咳一声,随后摇手道:“我的病不打紧。我今日听说我军得胜归来了,但我不晓战果详情,恳请平阳君相告。”

  赵括皱眉道:“父亲,您现下还是专心调养身体要紧,暂且勿为国务费神了。”

  赵奢严厉的道:“你这小子忒也蝎蝎螫螫!为父既为赵国之臣,岂能不时刻牵记赵国之务!”

  赵括性子平和开朗,当然不会因父亲的斥责而生愠,更不会与父亲顶嘴,遂收声不语,垂手侍立一旁。赵奢的夫人郑氏也不开口说话。

  倒是赵豹笑呵呵的劝赵奢:“阿括说得对啊,马服君应当好生静养,莫为其他事情操心了。”

  赵奢肃然道:“若不细知赵燕战果,我断然不能安心养病!”

  赵豹忙陪笑道:“哎呀,马服君切勿急躁,我告诉你便是了。此次田单率领我军攻打燕国,共夺取了三座城邑。”

  “什么!仅打下三座城邑!”赵奢大吃一惊,如果不是赵括反应快、伸手按住了他,他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

  赵括一行扶着父亲,一行对赵豹说道:“当初我们赵国为了请安平君来带兵,可是足足割让给齐国三座大城、并四十八座乡邑,如今安平君只为赵国夺取了燕国三城,这对赵国而言实在是太不合算了!”

  赵豹稍稍低头,脸上也显现出一丝不悦的表情,叹道:“事已至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去问齐国索回几座城邑吗?即便我们去索要,人家也是不肯退还的。这次我军取得的三座城邑中,好歹有一座中阳城,算是名城。”

  赵奢道:“中阳城不过三百方丈,仅是中等城邑,哪比得上我们割给齐国的济东三城!”摇头苦叹片时,又问:“我军伤亡几何?”

  赵豹犹豫了一下,终究如实回答道:“伤亡八万。”

  赵奢登时面皮涨紫,右手握拳,“砰”的在床上一捶,震得一张床“吱吱”微摇,道:“我军鏖战半载,人命、粮草皆大损,仅取区区三城,不抵济东之失!此战果真是赵燕俱伤,齐国独肥!哀哉!愤哉!”语毕,胸腔喉头气息一阵乱蹿,捂着嘴剧烈咳嗽。

  郑氏急忙端来一杯温水,赵括接了,小心服侍赵奢饮下。

  赵奢喝了水,嗽意略是缓和,仰面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泪盈双目,道:“怪我,怪我啊!当初我也是像现在这般抱病,无法挂帅出征!否则我们赵国何至于割让土地!何至于由那齐国人消耗我军军力!”

  赵括暗暗咬牙,心道:“早知如此,我那时便该向大王请缨,纵然父亲阻止,我也要坚持!”这句话,他此刻自不敢说与赵奢听,他生怕赵奢又动气伤身。

  平阳君赵豹好言好语的劝慰赵奢,到了戌时,作辞回府。

  次日,平原君赵胜进宫,单独觐见赵王,说道:“大王,我们赵国正值用人之际,相国之位不能长期空缺。”

  赵王赵丹微笑道:“巧了,寡人也正想找胜叔父商议此事。”

  赵胜问道:“大王是否已拟定了合适的人选?”

  赵丹点一点头,道:“本来寡人是最中意虞卿家的,可惜他一再推辞,寡人也不宜多加勉强。寡人遂思量着,不如就由胜叔父来出任相国,凭胜叔父的才智与声望,足以担当此职,朝廷中的卿大夫们也必不会持有异议。”

  赵胜笑着拱手一揖,道:“微臣多谢大王垂青。然而微臣却想向大王另外举荐一人,微臣以为,那人比微臣更能胜任相国之职。”

  赵丹纳罕道:“哦?何人如此了得?”

  赵胜答道:“安平君,田单。”

  赵丹眉心一拢,右手托腮,凝神思索,说道:“田单那厮阴险诡诈,论人品,寡人并不待见那样的人。但他当年力挽狂澜、驱逐燕军、复兴齐国,立下这等不世之功,也证明他是一个文经武纬的奇才,若能诚心投效寡人,寡人也乐意录用。”

  赵胜笑道:“大王所言甚是。”

  赵丹沉吟须臾,摇一摇头,道:“仍是不妥。那田单是齐国的相国,如何再任赵国相国?若他想要一人身配两国相印,兼任齐相与赵相,以他的人品,寡人信任不过。”

  赵胜道:“大王倒无需为此事担忧。倘使大王愿意聘召田单为赵相,田单必定辞去齐相之职,全心全意效忠大王。”

  赵丹眼睛一亮:“当真么?他身为齐人,又在齐国当了十五年的相国,权倾朝野,竟肯舍弃一手经营的荣华权势?”

  赵胜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其实田单也是遇到难处了。那新齐王田健年纪尚轻,齐太后便学那秦国的宣太后,以扶助弱子之由频繁干政,明里暗里对田单时时提防、处处掣肘,田单在齐国的境遇已是大不如从前了。”

  赵丹听到这番话,仰面哈哈一笑,道:“原来还有这个缘故!这‘趋利避害’的心机,倒也符合田单的品性!”

  赵胜拱手道:“那么大王意下如何?可要聘召田单为相?”

  赵丹笑道:“既是个人才,且怀投效寡人之心,又得胜叔父保举,寡人焉有拒绝之理乎?”

  赵胜拜道:“大王英明!”

  赵丹当即写下聘书,让赵胜带回平原君府,交于田单。

  田单得到了赵王的聘书,心下甚是欣悦,连连感谢赵胜。

  半个月之后,田单返回齐国,向齐王辞官。

  齐王和齐太后内心均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从田单手中收回了全部权柄,忧的是田单为别国所用、异日或成齐国之患。

  齐太后与秦宣太后一样,是一位智量过人、行事果敢的女子。田单辞官之时,齐太后佯装出款留之状,不仅回绝了田单的辞呈,更泣泪潸潸的央求田单尽心辅佐齐王,但她暗地里却盘算着要调集一批杀手,趁田单在家中踟蹰犹豫之机,屠灭田单满门,一劳永逸。

  然而田单亦非愚辈,老谋深算如他,早就料着齐太后笑里藏刀、心存杀念。是以,他当天辞出王宫后,马不停蹄赶回相府,扔下相印,与妻妾儿女简单收拾了行装,立刻驱车逃离临淄,一径驰向赵国。

  齐太后的部署虽也迅速,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田单一家来到邯郸,赵王赵丹遵照约定,拜田单为相,赐封邑都平城,田单的封号遂由原先的“安平君”改为“都平君”。

  田单上任之后,次月率领赵军攻打韩国,拔注人城。

  这时候,马服君赵奢的病情日益沉重,连着好几天高烧不退,今日听闻了朝政军政事务,忧愤攻心、病上加病,嗟叹道:“赵国已与魏国失和,怎又无端端的去捅了韩国!如今赵国真真是四面树敌,形势极凶矣!”

  好友蔺相如握住他一只手,含泪劝道:“马服君,你就别为国事劳神了,保重身体要紧啊!只要你康复了,我们赵国又害怕什么凶险呢!”

  赵奢神情苦闷的道:“我清楚我的身子,我熬不了多久了。”

  蔺相如正色道:“马服君勿说不祥之言!”

  赵奢道:“人终有一死,何须忌讳言死?我只遗憾,我再也不能守卫国家,再也不能报效朝廷……”

  蔺相如拍着赵奢的手背,依然说些宽慰鼓励之语。

  赵奢双眼凝注蔺相如,恳切的道:“今天恰是蔺大人来了,正好,趁着我尚未病得迷糊,我请求蔺大人应承我一件事。”

  蔺相如道:“请马服君宣明。”

  赵奢沉声道:“他日,若是大王欲令阿括挂帅出征,请蔺大人务必谏阻!”

  蔺相如拢着眉笑,说道:“马服君你忘了啊?你已经求得大王恩准,调了阿括去当六师长了,六师长是不用领兵出征的。”

  赵奢叹道:“我也是担心有个万一啊!阿括熟读兵书,能言善辩,又立过些许军功,多年以来,你们都认定他是一员帅才,整个赵国,大约也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赞成他为帅。众人对阿括寄予属望,心意实难改变,但我仍要恳求蔺大人将来替我拦阻阿括。以我之见,阿括历练不足、根基不实,不克担当军队主帅。我的这番话,若是向大王、平原君、平阳君言说,他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唯有请蔺大人多多担戴了!”

  蔺相如握紧赵奢之手,郑重的道:“好,我应承你!”

  这一年秋,赵奢病逝。

  与此同时,秦国武安君白起率军攻打韩国南阳地,断绝了韩国南北交通要道“太行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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