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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色监狱


  回到家,父亲急急的问我:“有没有不会做的?”

  我那时记性是现在十倍有余,考完一张卷子,能把全部的题目记下来。我把没做的一道数学大题写出来,就去睡觉了。醒了,看见父亲还在拿着笔苦思,我睡眼惺忪,忽然有了灵感,“我知道啦!”

  噼里啪啦的解答完,父亲推我一把:“怎么早没做出来?现在会了有什么用!”我讪讪的呆着那,等待着红中的审判。

  那时,七姨在乌城市里的一个烤吧做服务员。姥爷看着我和凤姐,说:“去吧!要上初中了,去见见世面,让你七姨带你们逛逛。”

  姥姥也说:“顺便买两件好看的衣裳。”

  我们当时好像一人从家里要了一百块钱,这在当时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一路上都紧紧攥着,紧张的不得了。

  乌城,一座质朴而宁静的小城。它是如此的小,还是比我们的村庄大了几千倍。总之,当我们看到车流和红绿灯的时候有些胆怯。红灯停绿灯行我们知道,可我们下车的那一处没有红绿灯怎么办呢?

  我拿了主意:“我看左边我看右边。”凤姐极力赞同。于是我们背靠着背、手拉着手快步挪到了马路中间。我说:“奇怪!我这边没有车啊!”

  我们继续保持同样的姿势过完另外一半马路,凤姐也惊诧道:“我这边也没有车啊!”我们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南来北往”,还以为都是向村子里似得,乱开的。

  我们没有手机,只是在家的时候和七姨约了一个地点,竟然真的找到了。七姨见到我们显得很兴奋,她问:“早晨吃饭了吗?”我们摇头。

  她笑笑说:“走吧,领你们去吃麻辣烫。”

  我们两个互相看看,麻辣烫?来世上头一次听说和吃都是在那一天。我觉得太辣,只吃了半碗,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将是我人生中一个常客。

  对于后来买了什么衣服,走了哪些地方,全部忘记了。只有那碗烫到我心里的麻辣烫,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见过了‘世面’,我又回到家等候通知了。最终,通过了,好像是来着?记不清了。虽然和我预料的分数甚远,还是轻松的进去了。

  街坊邻居在四处打听还有哪些人考上了,并且不遗余力散播着好消息。母亲欢欢喜喜的给我准备被褥。

  八姨怀着孕,特意给我做了小被子,她说可以在‘特殊时期’用,我愣头愣脑的收下了。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特殊时期呢,也不知道什么是特殊时期。

  可是,真的要去吗?我对那个‘红中’一点也不了解,也没有一点想去的欲望。

  我对父亲说:“我不想去。”他问我:“那你是怎么想的?”我眼睛放着光,兴奋地说:“我想去镇上的中学,凤姐也去,红艳也去,秋波也去……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啦。”

  父亲立刻沉了脸:“‘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她们能帮你考大学吗?前途你懂不懂?”我噤了声。

  红中,封闭式学校,想要出去在校门口对面的电话亭打电话都不行的那种。校园很大,而且干净的让人难以置信,所有的楼都是红色的。怪不得大家叫它‘红色监狱’。

  还有一所重点初中叫‘炼人炉’,想想,呆在监狱也不是最坏的。但是,我心里明白,这个初中不是我的初衷。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人生中的一次‘被安排’。

  母亲来送我,七姨也请了假,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姑姥姥家的三姨。为了与亲三姨区别开,这里我就称她是姑姨。

  姑姨开了一个幼儿园,离我的学校不是很远。她的眼睛大大的,说话也很温柔,一直叮嘱我说:“放假就来我家。”因为七姨交游广阔,姑姥姥家的这层关系多年不断,多半是她的原因。

  这监狱里对卫生床铺是出了名的严格,要求褥子下面要铺一层的海绵。她们跑了很远去买,母亲很着急,因为错过了客车的时间,只能搭拉石头的车回火星。

  这样的大型运输车是不会等人的,本来麻烦别人已经是不好意思了,更不愿意让人家等。所以安顿好床铺,她们便匆匆离去了。临走前,七姨没有忘了叮嘱我说:“我周六日就来接你。”

  无论如何,我要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了。乌城虽然小,但也是一个城市。红中的宿舍楼临街,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轮胎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摩擦声,不是很习惯。

  但第一个夜晚并不是最难的,大家互相介绍一番也就到了熄灯睡觉的点了。

  难的是,介绍之后,一个宿舍很快就会分出伙伴,比如A和B是同一所小学的,她们第二天会一起出门。又比如C和D是同一个小区的,她们会因此结伴而行。

  再比如E、F和G喜欢同一个品牌的衣服,她们约好周末一起去逛街。剩下我,也实在和她们找不到共同点,她们也懒得和我找共同点,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出门打饭,一个打水,一个人去找教室。

  班主任姓侯,叫侯浩。一个敦实憨厚、长相平实的男青年。他兴奋的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由于咱们学校操场不够大,今年不会军训了。”

  同学们也兴奋的用热烈的掌声回应他。我随喜的跟着鼓掌,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军训’这两个字。

  但是,我不会立即发问,因为昨晚被嘲笑不知道什么是‘阿依莲’的经验告诉我:不懂就要问,不等于不懂就要立刻问。要考虑是悄悄的问,还是干脆不问。是问一个愿意善意解答的人,还是惯于嘲笑的人。

  我恍惚发现在第一次坦诚的自我介绍之后,我已经被孤立了。冥冥中觉得,也许坦诚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至少急于坦诚不是,过于坦诚也不是,对别有用心的人坦诚更不是。

  ABCDEFG把我分在值日表的第一个,没有什么理由,我既不是一号床也不是最后一号,但是我没反对。我在入睡前仔细研究了一下卫生要求:“保持地面清洁,被褥整齐……”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的起来,星期三,是学校改善伙食的日子,每个月收我们每个人三百的伙食费,会在星期三的早上供应麻花,中午有鸡肉和火腿。

  我来到监狱之后莫名的睡不着,印象里一次懒觉也没有睡过。早早起床吃完麻花回来,大家也都出门了。我洗了抹布,因为要求是用抹布擦地,也不提供拖布。

  跪在地上从头擦到尾,发现一走廊都是还保持在跪的姿态的同学,手里都攥着一块抹布,汗水淋漓。

  舍务老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叫小白,据说只有18岁。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校长的外甥女,没读什么书,所以只好安排她来管我们。

  她一间一间的检查,远远地就听她训斥道:“401,那第二块地板上有个水印你没看见呐?”那个女生吓得看也不敢看,忙不迭的又跪进去擦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值日,都是刚刚知道她是这么个检查法,都急急忙忙的查看自己的地板上有没有水印。又听到她训斥:“402,你过来看看。”

  她给那个女生看她的白手套,那上面有些微微变色,那女生也不敢抬头,拎着抹布洗去了。大家都愣了神,不知这该怎么应对。“403!”她继续吼道,我赶紧回过神,抬头便对上她满是怒意的脸。

  她说:“你看看你这地——”

  我弯腰冲着光,努力看,用力看,拼命看,我看不到水印啊?我只好回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她丢出两个字:“重擦!”我只好扑进去,从头再来。

  她就在门口站着,一直到我的屁股撞到她,我不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我手里紧攥的抹布扔到地上,说:“你不用擦了,你擦一天也不合格。还有,你们宿舍的被子全不合格,让你们班主任下课来找我。”

  我一听不用擦了心里暗暗高兴,听到‘全不合格’忍不住确认一下:“是‘全都不合格’还是‘全都合格了’?”

  她被气得苦笑,用手指戳我的脑袋:“全不合格知道吗?”

  我低头不说话。她无奈说了一句:“走吧!”我转身跑掉了。操场上几乎没有人了,我一路奔跑听着自己的心跳,心里骂着:“你他妈不知道‘全部合格’和‘全不合格’是一个音吗?我不确认怎么转达?”

  果真被我料到,墨菲定律——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我上次不接下气的跑到教室门口,侯浩正在准备讲课。他一见我当然要问:“怎么来这么晚?”我说我做值日了,并且把小白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他。

  他听完愣了一下,问:“是‘全都不合格’还是‘全都合格了’?”

  我想了想小白咬牙切齿的样子说:“全都不合格。”他挠了挠头,无奈的说了句:“那你回座位吧。”我坐在这些年一直不变的第一桌,回头扫了一眼同寝室的室友,她们正无奈的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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