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睿儿，师父可好。”
“鸾姐姐，自从咱们大易被昆贼吞并之后，刺客团如秋叶零落四散，父亲为了保我，与澄空大师取得联系，将我送往南竺，之后便再无音讯。”
“什么！师父他再无音讯？”织梧狠狠咬紧自己的下唇，牙齿都快要入了肉中。她多想声嘶力竭的哭出来，可是若是在半夜里惊动了四围，怕是难以收场。用尽所有力量，五指拼命抓紧自己的腿，她抽泣了起来。
“鸾姐姐，鸾姐姐，你别哭。父亲把我送到南竺前，对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有朝一日能为我大易复兴进上一份力，你我定不能推辞。你看，你心心念念的睿儿这不是在你眼前了吗？你不会孤军奋战了！”
织梧的抽泣因为方睿的安慰舒缓些许，道：“睿儿，你这一路从南竺赶来可还好吗？”织梧关切地问道，一语未止，话里温柔却已如水般涌出。
“之前狼兄飞鸽传书给在南竺的我，让我想个由头与你们相互配合，我便与澄空师父相商，以昆先帝秦炀厌恶佛法，逐佛出昆，让大昆内的同修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而现在的昆皇帝秦熠则不同，却因秦炀的之举而难寻佛法，所以我劝师父入昆，我才随行。我本想借此由头刺杀昆帝的，谁想到半路得知咱们计划有变。姐姐你入昆宫委身为嫔妃……”
“那狼兄又是怎么将白鸦的计划告知你们的？”
“江湖上说疾狼楚逸遥有通天之瞳，能观天知象。狼兄借着刺客团的观天之法，传书给刺客团的兄弟，在师父和我的来路上找到我们。要我和师傅务必要于此天狗食日之时赶到昆宫。求师父配合给姐姐解围。狼兄传话说，只有气氛到了，才会本有三分真相，也会有七分胜算。姐姐为青鸟转世一事才能坐实。师父与父亲情谊深厚，便答应了狼兄……”净弘道。
织梧轻抚着鬓角，望着那白鸦之前所落脚的桌子，道：“谁又能想到，这白鸦是狼兄和我从小养大的。”
“从小养大？”净弘惊道。
“怎么，睿儿你还不知道？”
“并，并不知道。只知道这白鸦是刺客团的兄弟交给师父的。”净弘瞪大了眼睛。
“那只白鸦是遥哥哥的爱物，极有灵性，认得主人。便飞入我的殿中。我便将计就计。当然，还有就是狼兄递来的字条。”
“字条？什么字条？”
“晗。昆帝给我的封号。”
“晗？”
“这是刺客团里少有人知的暗号，你看。” 说着织梧在手上写了一个’温’字，“睿儿看，温左右拆开是什么？”
“左边三点水，右边……”
“对，左边三点水。右边一日一皿，像极了日出，便是说日出时分会有雨水。你再看，’渚’字？”
净弘机灵的小眼珠转了转，道：“左边三点水，日头在土的下面，这是说，日落时分会有雨水？”
织梧欣慰的看着他，又说：“那你把晗拆开来是什么？”
“晗……日，今，口……”
“日，便是指日头；今字，你瞧着像不像一只张着嘴的狗的侧脸，那点便是狗的眼睛；而口……”织梧放慢语速，似乎在等眼前的净弘自己把答案和盘托出。
“‘口’便是比日头少了一横，没了内里，不就像天狗食日所剩下的光晕吗！”
“睿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狼兄告知将有日食之变，我便知是个机会给自己洗清祸星的嫌疑，便日日警惕，沐浴鲜花，准备好等着这一日。看看狼兄到底要如何谋划。”
“姐姐聪慧，一点即通。狼兄也是真有大智慧啊，果然是咱们的疾狼楚逸遥。姐姐，是他亲自把这消息递给你的吗？”
“不是，其实狼兄让庄沁前来给我送的信。”
“庄沁？”
“我在御膳房认识的小宫女。怕是我这沐祥宫比那位于外围的御膳房难进得多，即使狼兄装扮成侍卫，也不容易。他打听到我和庄沁的关系紧密，也只得让庄沁来传话了。”
说罢，方睿陷入片刻沉思：“想是狼兄无可奈何地选了下策，换做我莫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找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宫女送信的。”
“狼兄怕我精神有所松懈，所以告诉于我，也怕我灰心而妄为，打乱计划。睿儿多虑了，庄沁是个好姑娘，我信得过她。”
两人相谈正欢，未成想，沐祥宫院中忽而灯火骤明。橘红色的光投射入窗，一阵莫名的不安氛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而来。
皇宫禁卫的盔甲碰撞发出的乒乒乓乓接踵而至，光是听到这金属之音便已让人胆寒两分。
“谁在里头！宫人来报说是有不法之徒夜闯嫔妃居所，何等胆大包天之徒！”
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是比平日里的低声下气要趾高气昂得多。
“容妃！”织梧惊道，忙转向一旁的净弘，“睿儿，快躲起来。”
慌忙之际，吕清杨的声音也从窗外掺了进来，“容妃姐姐夜里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容妃眼中何曾放得下吕清杨这样的小卒，只是知她与自己都在瑾妃一边，也让她两分。容妃的腔调并未放低一毫，依旧颇有气势地回道：“吕妹妹，你可知道这晗宝林宫中进了贼，有人特来向本宫禀报。本宫挂心宝林安危，岂可不来一探究竟？”
吕清杨近前一步，帖耳于容妃道：“可是您宫里的人报给姐姐的消息？”
“并不是，是你宫里的咏欣报给我的。”容妃低声回道。
吕清杨面露愁色，再对容妃耳语道：“姐姐少安毋躁，妹妹去一探究竟，可别是什么陷阱。”
“陷阱？”容妃反问。
“您想想，若是没有设计，这晗宝林早就出来与容妃姐姐辩驳了。看看这事又发生在沐祥宫，恐是贞妃为了皇后，想给姐姐来个请君入瓮。姐姐你若是进了这殿，抓不到人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再给姐姐按个诬陷晗宝林的名头可就不妙啦。”
容妃这才仿佛醒悟两分，暗自点头，不再吭声。
吕清杨略行一礼，不多言，身后随着自己的宫女咏欣，就往织梧殿方向走去。
“站住！”一声锋利的呵斥从主殿传来，好似一无形之力，拦住了吕清杨的脚步，“没有我贞妃的命令，你们谁敢在沐祥宫撒野！”
在场的众人，除了容妃之外，都相继跪下行礼。
“贞妃姐姐好大的口气，我听闻有有刺客闯入晗宝林殿中，若是不尽快抓住，恐怕……”容妃回道。
“哟，容妃妹妹这是记仇了，怪我今天早上把在一旁观望的你唤到陛下面前吧！”
而此时荟晴和庄沁从一旁的宫人所居的小间趋步走出，行上一礼：“给容妃娘娘请安。”
“半夜你们怎么不服侍在你主子身边，却在宫女的小间住着？”容妃抛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是，我们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容妃娘娘，快快里边请啊！”荟晴赶忙回道，脸上是微笑，话里却是百分百的理直气壮，这反倒让容妃心中多了分疑惑。
荟晴话刚说完，织梧毫无迟疑地推开门，跪在门口，脱口便是请安。
“给容妃娘娘请安！大半夜的，容妃娘娘大驾光临，还不屋里请？咱让宫人退下去，我和娘娘您好好单独聊聊？”
“晗妹妹！”吕清杨顺势快步迎了上去，“你可安好？”
吕清杨直直地望着织梧，她的目光朝屋内四下扫过，一滴汗从房梁之上滴下来，在地上嘀嗒一声。吕清杨下颌微低，露出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
吕清杨愣了片刻，瞧见织梧的脸上如常。吕清杨向汗滴的声源处观望，却未言语，一旁的咏欣道像嗅到了什么异常，刚想和吕清杨禀报，吕氏却转身便向容妃去了。
“姐姐，夜深露重，快回去吧。”吕清杨朝容妃行了一礼，却见容妃脸上疑云未解。
“吕妹妹，里面可是没……”
“晗宝林宫中无事，姐姐如此仁心，妹妹我都感动了呢。”吕氏故意提高了嗓门，半喊着道。
“哟，哟。看来，容妃你是白跑了一趟了呢！”贞妃接着吕清杨的话回了一句，“哈哈，这可热闹了，不知道是不是让陛下也来看看这刺客！”
容妃见一旁的荟晴和庄沁还面如常态，加上吕清杨说句宫中无事。踌躇间，想起荟晴那句：“恭候多时”，便道：“算了，回宫。”
等容妃走后，刚才还通明的沐祥宫此刻却只有月色照明。
吕清杨辞了贞妃回到侧殿，咏欣问着吕清杨道：“刚刚明明屋里有异常，主子……”
“容妃此刻与织梧算是结下梁子了，若是她再猛力相逼，瑾妃娘娘定难脱干系。若是此刻我不向她示好，哪日晗宝林狗急跳墙，凭陛下对她的宠爱，也不是不能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局面来的，到时候伤及瑾妃娘娘，你我都担待不起。”
“主子的意思是……”
“若晗宝林和容妃翻脸，我还可以借着些人情让她不要波及到瑾妃娘娘。”
咏欣道：“主子用心良苦，娘娘定能感知。”
“晗宝林，你这出戏若是没有我，也难唱响吧。”吕清杨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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