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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隔山截术


  万物两极,阴阳对立。道观祖师殿里道气浩然,如果柳婉儿真早已死了的话,那么她便是阴物,自然进不得道观。

  以前陈家村道观还没拆的时候,陈平安时常听村民谈论道观,对道观的规矩有几分了解,其中有一条就是女性经期是不得进入道观的。

  陈平安原以为姜彧不让柳婉儿进道观是因为这原因,如今告知柳婉儿三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让陈平安有些恍然。

  陈平安与柳婉儿见这两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也不像是个死人。

  姜彧见陈平安满脸惊异,伸手指了下一旁文王八卦镜里的太极图案,问道:“认得吗?”

  “太极。”陈平安答。

  “恩,太极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你肉眼所见一切都可以用阴阳鱼来囊括,生死对立、昼夜对立、阴阳对立、善恶对立,而所有对立的东西都在保持着一个平衡的状态。这世上有多少活人,就有多少死人,有多少生灵,就有多少鬼怪,柳婉儿不过是你身边无数鬼怪中的一个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平安细细品味这句话,姜彧轻描淡写一言,却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了颠覆性的影响,他原本以为,这世上多的还是人,鬼怪只在少数,却没想到这世上鬼怪跟活人一样多。

  如果真是那样,柳婉儿是人是鬼,几率也就是一半,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一半的几率是鬼,这样一算,也不觉得奇怪了。

  “师父,万一哪一天阴阳不平衡了呢?”陈平安问。

  姜彧顿了下,没料到陈平安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解答了他,笑道:“阳间有道门,阴间有阴司,早在千年前道门和阴司就立下了规矩,生归道门管,死归阴司管,道门管活人,阴司管阴魂,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个平衡,一旦失去平衡,将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这种事情历史上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既然道士管活人,那为什么现在道士还在做着捉鬼的事情?”陈平安再问。

  姜彧这次却是一脸诧异盯着陈平安,吃惊于他悟性,一般人认为道士抓鬼天经地义,很少会想到这是越权的,便道:“这就是广厦将倾的先兆。道门和阴司都在等着一位圣贤出现,好将这乱象拨乱反正,这些事情今后再跟你讲,换上道袍跟我下山。”

  陈平安应了声得嘞,取出姜彧为他订做的道袍。

  道袍跟姜彧的一样,呈紫色,不过他这上面纹的是仙鹤,姜彧道袍纹的是龙凤。道袍内里还写有几个字,抬头为一‘借’字,紧随则是‘全真陈玄宗’。

  “师父,这衣服不是我的么?”陈平安诧异问。

  姜彧直皱眉头,这小子问题也太多了些,揉着太阳穴无奈道:“跟你小子呆一起才几天时间,说的话比我一年时间说的都多,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这衣服叫天仙洞衣,只有道门高道才能穿得起。今晚上土地爷不是要来找你吗,暂时帮你想了这么个办法,借你祖宗衣服一用,兴许能镇住那土地,写上这几个字,是为了表示恭敬,否则便是渎神,会遭致天谴的。”

  陈平安嬉笑着穿上道袍,师徒二人随即下了山去。

  山下镇子叫‘白云镇’,住了有三四百来人,不算很热闹,柳婉儿住在镇子最末。

  陈平安和姜彧步入镇子,镇子里来往行人见了姜彧,纷纷上前来打招呼,有别于熟人相逢,镇子里的人对姜彧充满着恭敬,姜彧也一一颔首回应。

  “这是我徒弟陈平安。”这一路上姜彧逢人都在重复这句话。

  处于对姜彧的恭敬,镇子里的人对陈平安也是礼貌至极,从旁人家门口经过时,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回屋拿些吃的给陈平安。

  本来只需要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愣是花了有四十多分钟都还没到。

  ……

  而这边,柳婉儿从回来开始就在门口翘首期盼,手里捧着的还是姜彧先前送给她的那身衣服,没有穿上,只因为这太珍贵了。

  柳婉儿望向道观方向,心急如焚,这把年纪,竟也表现出了小女儿姿态。

  柳婉儿左等姜彧陈平安师徒没来,右等还是没来,心里有些着急了,又准备要上门去寻,但回头看了下屋内那桌子酒菜,怕被镇里的猫狗糟蹋了,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着。

  攥着姜彧送她的衣服,嘀咕着念道:“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

  念着念着露出羞臊表情,越想是越羞臊,正羞臊得没边时,一个年近古稀的老汉牵着头黄牛从柳婉儿家路过,见柳婉儿倚着门站在门口,看了柳婉儿几眼,问道:“劳驾,请问未名观怎么走?”

  柳婉儿下意识指了个方向:“在那边,你是找姜师傅么?”

  老汉笑了笑:“是,很多年前他欠我一样东西,当时说好的是,如身东西不在,一仰妻儿收后者偿。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他怕是已经忘记了欠我的东西,听说他最近收了徒弟,我可以找他徒弟碰碰运气。”

  “姜师傅欠你钱么?”柳婉儿好奇问。

  “欠我一口气。”老汉呵呵发笑,随后反问了柳婉儿一个问题:“有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懂,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您问。”

  老汉道:“我见过这么一盏煤油灯,明明灯里没油了,灯却还能烧,这是为什么?”

  “烧捻子呗,捻子里还有油。”柳婉儿笑盈盈回答。

  老汉又问:“可是捻子都干了,灯为什么还能烧?”

  柳婉儿笑了:“老人家,您跟我开玩笑呢,捻子都干了,那煤油灯是无论如何也烧不起来的,除非您那煤油灯成精了。”

  老汉听罢释然,点头意味深长哦了声,牵着黄牛继续往前,走了有个十来米,忽回头狼视着柳婉儿,宛如眼前人是他口中的猎物,森然道:“你说得对,灯里没油捻子干,火是着不起来的。人也一样,油尽了,捻子干了,是活不了的,要是能活,除非是成了鬼怪,柳婉儿,你懂了吗?”

  “什么?”柳婉儿顿住,老汉却什么话也不说了,径直往前走去,等老汉走出极远后,柳婉儿神色猛然大变,手一松,姜彧送她的衣服掉落到了地上。

  一些不那么美好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入了她的脑海,一扇在她脑海中一直紧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了,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就是老汉那几句话。

  一个让她恐惧到灵魂深处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五条龇牙咧嘴的恶狗朝她扑来,她被恶狗撕咬得体无完肤,喉咙被咬出一条大大的口子,只能感觉到出气,却感觉不到进气。

  恶狗退去后,她只能绝望躺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冰冷的眼神,冷血、死亡的恐惧让她现在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念了三十一年的男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把她从房顶上接了下来,捂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没什么大碍,就只是破了点皮而已。那个男人怀抱太温暖了,温暖到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破了点皮,她选择信了那个男人的话,在男人怀抱里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约听见了‘借一口气’之类的话,还有那句‘如身东西不在,一仰妻儿收后者偿’。

  “原来,我这口气是他帮我借的。”柳婉儿终于懂了,她选择遗忘的画面这个时候终于想了起来,“他不准我进他的道观,也不是讨厌我。”

  柳婉儿双眼含泪,仰头看着天,一缕黑烟从她喉咙里飘荡而出,在日光下消散于无。

  这最后一口气终于出了,柳婉儿侧身倒在了门口,始终还是没等到姜彧和陈平安,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姜彧送她的衣服。

  她有些后悔了,姜彧分明提醒过她乌云罩顶,要是不把这衣服当成宝捧在手里,而是穿在身上,是不是今天就可以等到他了?

  柳婉儿倒在了门口,无旁人路过,无人知晓。

  那老汉也并未去未名观,而是折了个方向朝别处去了。

  前来赴宴的姜彧和陈平安终于摆脱了镇里人的热情,姗姗来迟,到了柳婉儿门口,瞧见的却是倒在地上柳婉儿散发着黑气的尸体。

  兴高采烈的陈平安见这一幕,愣在当场。

  姜彧则眉头紧皱,并未露出多么悲悯的神色,只是叹了口气朝那尸体走了过去,站在尸体旁低头看了许久。

  “师父。”陈平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念了句,笔直站在姜彧身旁,就在晌午还跟他谈天说地的人,这会儿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生命何其脆弱,陈平安第一个感受是恐惧害怕,攥着姜彧的衣角怯怯念道,“师父,我想要变得跟你一样厉害,变得不那么容易就死去。”

  “那你要努力了,得变得比我强才行。”姜彧淡淡回答,这才蹲下身去查看起了柳婉儿的尸体,见柳婉儿颈部多了个炭烧的痕迹,那是一个‘截’字。

  姜彧看完起身,露出一让陈平安后背发凉的诡笑来:“张家,隔山截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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