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妖人

　　郭柔珍的闺房内。

　　李蓉娘撩起她的衣袖，指肚细细抚着她的手臂，赞道：“瞧瞧妹妹这雪一样的肌肤，花一样的容貌，未来夫婿怎会不着迷？”

　　郭柔珍不胜娇羞，道：“蓉姐姐，你上次跟我说，以色侍人，色衰爱减。那怎么样才能长久抓住男人的心呢？”

　　李蓉娘道：“女子能吸引男子者无非三样：容貌，身体，才华。以前我跟你说过了怎么保持容貌娇美。然而人参鱼翅顿顿吃，久了也会腻味。容貌也一样，看久了也就厌了。这时就要用到咱们女人的第二件手段，身体的好处。”

　　郭柔珍似懂非懂，道：“身体有什么好处啊？”

　　“哎呦，傻妹妹，你不是过来人当然不明白了。你以为咱们女人的身体只是用来给夫家传宗接代生孩子吗？蓉姐姐今天就好好给你开开窍。自从春秋时管仲设妓院以来，青楼的生意长盛不衰，让多少男人挥洒千金拜倒在石榴裙下，你有想过他们为何痴迷于那些我们看不起的勾栏□□吗？是因为在男女之事上，这勾栏女更加知情识趣，知道怎么迎合男人。不要害羞，也不要觉得羞耻，你要明白，抓住了男人的身体才能抓住他的心，才能抓住你对这个家的控制权。妹妹，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学？”

　　郭柔珍咬着唇想了片刻，道：“蓉姐姐，我要学。请你教我。”

　　李蓉娘勾唇一笑，道：“那姐姐要你做什么，可不能害羞啊。过不了心里那道关，你可是什么都学不会的。”

　　“是。妹妹明白。姐姐开始吧。”

　　李蓉娘从闺房里出来时，天已近午。郭柔珍红着脸，要送她出门。

　　李蓉娘笑道：“算了，妹妹别送了，在屋里休息吧。你那脸要是被人瞧了去，会被怀疑的。”

　　郭柔珍答应。

　　李蓉娘一个人从后院走到中院，不提防在游廊里看见了郭柔珍的哥哥郭威。

　　郭威站在路旁，一张硕脸堆满了笑，细眯的双目盯在她身上，让人不由恶寒。

　　李蓉娘粗粗一礼，低头便走。

　　出了门偏巧又碰到曹家的宋小姐回来，径自到她近前，搭讪道：“宋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早上遇见过的。”

　　萧冰瑶被她拦住去路，便道：“记得，你是百花井巷的李老板。有事吗？”

　　李蓉娘手里绞绕着手绢，道：“宋小姐有空可去小店坐坐，很多姐妹都在我那里做衣服的。郭小姐也是，蓉娘最拿手的便是小衣了，小姐喜欢什么式样就有什么式样，一定会给你带来惊喜。”

　　萧冰瑶并不感兴趣，道：“知道了，多谢。”

　　李蓉娘看她反应淡淡，故意往前跨了一步，拿着手绢擦鼻子上的汗，道：“蓉娘离近了看，宋小姐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呢。”

　　萧冰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顺手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往一旁咳了几声，错身走过道：“不好意思，李老板，风寒没好呢，我得回家吃药了。”

　　李蓉娘看着她的背影，眉尖微蹙，这个小姑娘似乎不那么容易接近呢。

　　才四月的天，就有蚊子了。璎珞把纱帐系上四角，绑了驱蚊的香袋。

　　“姑娘，那个肚兜实在找不到了。”

　　“找不到就当扔了吧，也不差它一个，反正上面也没写名字。”萧冰瑶不以为意，擦了手。

　　“老爷说，过几天就送姑娘上学去，也不知那边的住处怎样，想着应该是比不上家里的。姑娘，实在不行，就把我带上吧。”

　　萧冰瑶笑笑：“放心吧璎珞，我又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学校的生活肯定和家里不一样，那样才有意思呢。”

　　“小姐，真的不打算和老爷提许先生吗？”璎珞不明白。

　　“不提！”萧冰瑶顿了一下，“璎珞，我刚来到舅舅家，将来的事还说不准呢。而且，许先生家远，等他说通了家里，找个合适的日子，才能来说亲。我们急什么呢？说出来白白让舅舅跟着担心。再者，这男女婚嫁规矩多着呢，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了。”

　　“听小姐的。不过，许先生真的很好，小姐可别耽误了啊。”璎珞给她松了辫子梳头。

　　“知道了。”萧冰瑶唇边忍不住轻笑。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梅雨巷里忽然热闹起来，平时不大深交的几家都纷纷走出宅院，异常热络起来。

　　话题的中心是郭家。郭家的小姐郭柔珍闹着要跳河，被其父母拦下，原因不明。

　　其余几家姑娘去探望，都被婉拒于门外。众人纷纷猜测，郭小姐可能是被退了婚。

　　萧冰瑶想了想，觉得定与那李蓉娘脱不了关系。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那郭小姐也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她好不好与自己并没多大关系。

　　不像在平城时，只能依靠沈府得以栖身，不得不为他们谋划一二。譬如那与李德佳接头之人，她偶然见了两次，一次是从方先生家满月礼回来，另一次便是她和许绍亭在街上遇见了那个人，而他好巧不巧地和许绍亭打招呼，她才知道他是谁。

　　她本没有多想，那天夜里审问李德佳时，灵机一动，便猜到了。而沈君衡打断了她说下去，说明他是清楚那个人的。

　　唉，也不知离开这么多天，沈府怎样了。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个人的背景可不是好惹的，只怕他们的日子不会那么容易。

　　说起沈君衡，倒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看似冷漠，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似乎懂他，却又看不透他。

　　而这个叫曹正的舅舅一家，也让她隐约有种奇怪，且不说这么多年他们膝下无后，难道连过继个男孩也不曾想过，而等着宋湘这个半大的外甥女来承继家业吗？更叫她奇怪的是，她留心发现，自己闺房内的任何一件物品，比曹氏用的都好。这显然不合常理。

　　可曹家待她却并没存别的意思，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没有头绪的事情，那就先放在一边，反正时间迟早会给出答案。

　　“小姐，街上张榜啦！听说那个采花贼被抓住了！”璎珞跑进屋，一张脸激动得泛红。

　　“哦？蛮快的嘛。走，去瞧瞧。”待在屋里练了半天的小楷，手都酸了。

　　告示前围得水泄不通，萧冰瑶和璎珞站在外围，听着人群热烈的议论，知道了七七八八。

　　她和璎珞往回走，两个人都陷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静。

　　“小姐，采花贼竟然是李蓉娘，这可能吗？”璎珞有种梦游的感觉。

　　萧冰瑶轻叹：“璎珞，你大概只知道女扮男装的故事多，却不知男人认真扮起女人来，会让女人都自愧弗如呢。这个李蓉娘一定得了什么人指点，不然怎么能这么像？嗐，真是缺德，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到现在才被揭破！”

　　这事一定和郭家有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后，李蓉娘的事迹就传遍了全城。

　　原本他做事是非常小心的，以专做女衣的女老板身份和那些闺中姑娘套近乎，培养交情，熟悉了之后再以过来人的态度上门指点女孩子们一些男女之道，借此触碰甚至诱惑她们的身体，攻破心理防线。等到夜间，早已探知路线的他卸下伪娘装束，恢复男子身份轻车熟路地潜入那些上钩的姑娘闺房，再点上迷香，那些女孩子当然就只能任其所为了。

　　由于一直没有人识破，他也顺风顺水，猎艳不断。只是到了郭家，一时大意，被郭小姐留宿于客房。那郭威也是个好色之徒，早就垂涎于他，竟然趁夜溜到客房来□□，这才发现了真实性别。当夜大怒的郭威便把他扭送到了警察署，采花贼案由此告破。

　　想到李蓉娘曾经拦过小姐，璎珞就觉得后怕，道：“幸亏小姐当初不理他，要不然真是被他给害惨了。现在郭小姐被退了亲，天天以泪洗面的，真是可怜。这个李蓉娘就该死，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放心吧，他一定会得了应有的下场！听说民情激愤，要联名请愿判他极刑呢。”萧冰瑶继续运笔练习小楷，看着满页越来越规矩的字，略略满意。这样，就不羞于提笔给他写信了。

　　“小姐，您这密密麻麻的都写的什么呀？”璎珞好奇。

　　“当然是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诗篇了——《古诗十九首》，璎珞，我教你背诗好不好？”萧冰瑶嘴角上扬。

　　“好啊。”

　　“那就先背这一首吧。”萧冰瑶让璎珞坐下，自己负手摆出女先生的架势。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她，的确是想念一个人了。


　　(https://www.daowx.cc/bqge207152/1208529.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