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花凋
“瑟儿！”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在我脑海里炸了开来，自己身前已建起一道屏障，将我与那琉璃净火隔离了开来，我方才回过神来，鱼仙倌揽着我双肩，眼里全是心疼，“哪里疼？告诉我，我用灵力帮你镇痛，好吗？”
可我已无暇回馈他眼里的心疼，一直盯着那地上的人偶发呆。
耳旁似是灌入了很多很多人的声音，有天帝呵责的声音，有火神求情的声音，亦有爹爹愤怒的声音，当他说道弑吾爱时，我心中一震，有什么在心间荡开。
鱼仙倌抱着我，动作心翼翼的，似是在怕碰到我的伤口，我方可在那一瞬间中挣脱出他的怀抱，朝门外跑去。
“瑟儿！”“瑟儿！快！快去追瑟儿！”
那风轻拂我眼眶时，我终是抵不过那酸涩，我想去求证什么？可那人偶掉落到我面前时，明明已经成了定局。
可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逆风飞行一般。
奔跑的动作牵动着腹部的伤口，可我仍是没停下，亦停不下。
娘亲……！娘亲……！
——“娘亲！娘亲，今儿瑟儿生辰，你就莫要让我背书，让我去寻春花玩可好啊？”幼时的我满怀期待着问向娘亲。
娘亲先是对我一笑，后者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宠溺道，“贪玩鬼。”
边跑着，时不时靠了一下石墙，却被这些回忆牵动了伤口，惹得我又是一疼。
——“娘亲，二毛为什么去城里了呢？”我背着箩筐，问道。
娘亲眼里闪过一阵苦涩，后牵起我的手，温声道，“因为这里太了，二毛翅膀太大了呀。”
“啊？竟是如此，那瑟儿一定要做个翅膀的人，在这永永远远陪着娘亲。”我晃了晃她的手，甜声道。
“甚好。”她亦回了我一个笑容，继而说道，“但是四书五经一样不能少。”
似乎是累了，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眼里最后一丝希望被强大的火焰吞噬掉，自己仿佛也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我有些无助地靠着墙，拖动自己身躯似的前行着。每当我走一步，便有鲜血在那石墙下画下惨不忍睹的曲线。
——“瑟儿可会羡慕别人有父亲？”深夜，娘亲哄着我睡觉，忽然开口道。
我转头便见她眼里的内疚，心里一片柔软，半响，笑着开口道，“诶，二狗的父亲好吃懒做的，我怎会羡慕？娘亲教过我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忽然，有什么人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才停了下来。像是将我从悬崖边救了回来一般，双手环于我腰间。
——“家诞一女起，便酿下了这壶酒。欲想她嫁人之时拿出来敬亲家，赏这女儿红。只道命运多艰，女儿未曾出嫁便早殇，故而此酒唤作，花凋。”
“瑟儿！”鱼仙倌在我耳边念道，“我知道，我也一样！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你还有我，你还有水神仙上，不是吗？”
他在我腰间的手不经意间触到我伤口，可我已经似乎是痛的没有知觉了一般，只剩下他的轻语，“可是你现在身负重伤，你需要休息。待你好了，你想去哪，我便跟去哪，好吗？”
“别丢下你的鱼仙倌，好吗？”
末了，我终是被他这一句话晃了晃神，我想起了许许多多个人间娘亲时的温柔笑靥，但它变成回忆时，却没想到会是一把利刃。
“啊！！！！！”
是怒吼，还是哭喊？我已分别不清。
明明是夏日，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轻点了我脸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尚有最后一丝意识，我在朦胧之际微微睁开眼。便见漫天飞雪，正一点点飘落在我发间。
雪？好像不是，是冰。
随着一声吼叫，天界用云彩幻化出的花在那刹那间荡然无存。
璇玑宫的山茶花也收敛了花瓣，我亦同它们一般，跌入了深渊。
—
我好似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梦的内容几乎已忘却，似乎有娘亲，似乎有鱼仙倌，似乎有水神爹爹，似乎有锦觅。
没有那些个人，没有权利制衡，没有纷纷扰扰。我们像极了凡间平凡人家一般，在大雪纷飞的冬季，围着桌子坐成一圈，驱寒问暖。
最终，这些都被一场不惧于风雪的净火所烧毁。
独留我一个人，伴着雪色，倚着月华。
“瑟儿。”在意识混沌之际，不知是何人唤了我的名字，使我在那场大雪中回过神，轻轻转身一望——
“鱼……仙倌？”我微微睁开眼，略微不适的喊道，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很多个以前，我只不过是睡上了一觉而已。
鱼仙倌看书的手一顿，不像他的作风般对旁边的人喊道，“快！快去请水神仙上，就说！就说瑟儿醒了。”
他急忙坐于我床边，轻轻揽过我，又在不经意间用了力，使我肩头有些疼，他似是叹息一般开口道，“好瑟儿，会过去的。”
那句话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微微一愣，半响，轻轻点了点头。鱼仙倌才松了口气，他朝门外挥了挥手，那魇兽便从中走进来，说道，“九霄云殿不允精灵之辈踏入，它便在门口着急地左蹦右跳。瑟儿，答应我，以后莫让这魇兽离于你身边了，它会着急，会担心。你的鱼仙倌也会。”
那魇兽走至床边，轻轻蹭了蹭我的手。我不由得一笑，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理所应当的摸了摸它水润润的毛。
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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