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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闹市中有了蝉鸣,顺天府内清冷无比,人语声却令人不适。

  老翁皆言,养安堂待他们极好,食白面精肉,寝合体棉衣,居广厦高堂,从未驱使他们干活。

  王德的正房夫人与小妾跪地嚎啕,哭诉王家上有老下有小,死状凄惨。那小妾抖着手指认,昨夜吓他们的人,身量与勤王爷十分相似。

  文帝命人查账册,养安堂账面清白,无可疑之处。

  礼部侍郎戴世全以清廉闻名,府上从未飘过肉香。当堂以头抢地,直言要以死明志。

  顺天府尹派去的探子回报,养安堂运作有序,院内并无异常。

  证据链节节断裂。

  谢知初有些慌了,望向李协。见他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心才安定些许。

  二人深知养安堂用老人牟利是事实,昨夜满院壁虎腥臭之气犹在鼻端盘旋,院中老翁所述,声声泣血。可今天,是非尽数颠倒,黑白被这盛世置若罔闻,众人皆醉,醒者心惊。

  文帝当众落了勤王面子,“不查清事实,贸然报案,惊动官府,你夫妻二人且禁足十日、扣俸半年,自去反省罢!”

  沿途更有一些百姓情绪激动,愤懑之下,不知谁起了头,众人竟纷纷往勤王府马车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

  谁人不知养安堂好,老百姓怕日后无人养老送终,都拿养安堂当做最后的保障。这勤王爷,以前只听说他是个不靠谱的,娶了妻,却益发狂放,不把黎民百姓放在眼里了!

  谢知初歉然,“若不是我太过冲动,提议报官,咱们先去把证据收集齐备,再细细商议,想来不会这样白忙一场。”

  李协帮她理了理鬓,“不必自责。他们耳目繁多,动作太快,反而暴露了事情并不简单。越是急于掩饰,背后牵扯的势力越深。咱们雷厉风行,他们自己先坐不住了。”

  “可这次扑空,日后想再找证据,恐是难上加难。”

  窗外传来异物击打的闷响,鸡蛋的腥腐气避无可避。伏天里倏而响了惊雷,谢知初抑郁难当,“那些老伯,竟宁愿背叛我们,也要继续在养安堂受罪。”

  “昭昭日月,罪恶从来都掩藏不住。我有感觉,这案子不会就此了结。”李协道,“应是我向你道歉。”

  看谢知初不解,李协解释,“今日本是归宁之日,我却带你在这当街挨百姓的骂。”

  “无妨,说实话,我都忘了要归宁了。这下正好。回谢府比在这挨骂还难受。”

  马车已驶出闹市,清净许多,只是车内仍显闷热。谢知初探手,意欲开窗。

  李协拉住她想揭开帘子的手,“老实坐着。”

  谢知初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有时你会让我想到我娘亲,有时又觉得不像,你比我娘对我还好。”

  李协:“……哪里像?”

  “特别细心,怕我受伤。但我娘以前见我犯错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严厉地打骂我,好像犯点儿错误就不配活着。你别笑,我练功哪个姿势不标准,我娘拿扫帚就抽过来了。”

  李协低笑,“原来你对夫君的要求这么低,不打骂你便够。”

  “但遇上了廉阁兄,便会渴望更多啊。”谢知初坦诚道。

  勤王府一切照旧,李协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纭娘来报,落樱院内已备好午膳。

  冰糖肘子,糖醋鲤鱼,荷塘小炒,清蒸槐花,辅以山药莲子粳米粥,红小豆饭。

  谢知初胃口全开,吃了满满一小碗饭,又想起馋了许久的莺桃乳酪,以眼神示意纭娘。

  纭娘:“奴去膳房问一问,有没有暖一些的饭后点心。夫人小日子快来了,还是少吃些冰。”

  李协道,“昨夜吹了山风,不可再吃凉的。纭娘,让膳房做一道红糖姜汤来。”

  谢知初:“我身体很强壮,四季吃冰也无妨。”

  “年少无知,老来受罪。”李协不为所动。

  “廉阁,廉阁哥哥?”

  “原则性问题,叫夫君也无用。”

  谢知初低头小口喝红糖姜汤,纭娘见状笑弯了眼睛,“还是王爷说话管用,从前奴为了不让夫人任性,劝来说去,真真是头都想疼了。”

  李协:“辛苦你了。日后再碰到夫人小日子要吃凉的,膳房不许给做。发现偷吃,就罚她半个月不许吃了。”

  谢知初自幼在道理和练功上吃的苦头多,生活上娘亲对她照顾甚少,一向放养。自两年前娘亲去世,许久没人这么管过她,一时间觉得处处拘束起来。

  就寝前。

  谢知初披散着一头乌发,木屐啪嗒啪嗒,水滴啪嗒啪嗒,“廉阁,我们下棋吧?”

  李协:“你以前沐浴后都是这样湿着头发?”

  谢知初:“我身体很强壮,不擦头发也无妨。”

  李协冷着脸拿来毛巾,让她背对自己,仔细地给她擦干头发。

  晨起。

  李协:“回来!不穿鞋就下地?寒从脚下起没听过吗?”

  谢知初:“我身体很强壮,不——”

  后面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天旋地转,李协把她抱起来,忍无可忍地放在床里,“再陪我睡会儿。”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净房。”谢知初看着清晨似乎脾气特别暴躁的夫君,小声。

  禁足的第五日,府外天地突变。

  听说有一老妪,前往顺天府,击了一百声鸣冤鼓。

  大乾有律,若确有冤屈,可击鼓上达天听,但少有人前去。只因那鸣冤鼓大有玄机。鼓槌上皆是尖刺,深可没皮肉而入骨,其痛非常人所能忍。

  谁也不曾想到,这贪生怕死的老妪忍下来了,还翻了养安堂一案。

  原来这老妪是周忠的娘、周奎的妻,一家人住在乾山脚下,多年来虽清贫,却也安乐。

  有一日,周忠从田里回家,路上听一老妪说养安堂待遇极好,怂恿父亲周奎假报妻子已亡、茕茕孑立,又给掌事塞了两块碎银,得了进养安堂颐养天年的名额。

  结果父亲未能享福,没两个月便病亡了。周忠住在山下,心中有异,悄悄打听。这一打听,引发了悲剧。

  半山捡拾那哑巴老妪,即是当初看父子二人可怜,提供消息给周忠的人。养安堂见她多嘴,在众人面前生拔了她的舌头,以儆效尤。

  周忠企图去官府报案,奈何养安堂钱财丰厚,势力更深,竟拘了周忠,以惑乱视听为由,乱棍打死。

  周忠去之前便感觉此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提前为自己立好了牌位。

  年青人出身贫寒,一生正直,唯一一次昧着良心行事,是送了两块碎银想为自己父亲寻个养老送终的好去处,不料亲手把老父亲送上了不归路。

  一人之力微乎其微,前有周奎暴毙、周忠枉死,今有老妪以头触柱,血溅当场。

  文帝叹息,命顺天府彻查,解了勤王的禁足,协查此案。

  得知此事,谢知初问,“你早知道那老妪会去吗?之前我们买她的鹅,她看起来尚且和善,问到养安堂便变得胆小怕事,而且看起来很厌烦我们。”

  “不是厌烦,她应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李协道,“我们给她打了个突破口,是她自己抓住了机会。”

  协查之前,纭娘来报,刚接了谢府的帖子,只说归宁之日新嫁娘未归,主母思念成疾,想让夫妻二人先回谢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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